终善
25世纪,政府开创了一个系统,从研发计划到投入试验再到正式运行,斥入了巨资,取名“终善”。
我看了眼空顶高悬的透明屏幕,上头时不时闪过红黑字条——“张某某于2401年1月9日扶持老人,记功+1”;“林某某于2401年1月10日随手垃圾,记过-1”……诸如此类的讯息每天都在刷新。
我很深切的感受到了创造者的煞费苦心,生活确实不一样了。当我走在大街上,曾经耳熟能详的闯红灯与翻栏杆成了过眼云烟;随处可见的乱扔垃圾,随地吐痰好似从没存在;污蔑、辱骂、冲突都消失了。这些都是因为会被记过,即使国家并没有完善与“终善”相关的法律,不存在奖惩,但其实系统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措施。毕竟不会有人希望自己的大头照随着红色的“记过”飘过全国人民的头顶吧。于是创作者的目的应该是达到了。
我却没法很开心,帮助不应该是这样的,我想这样下去会很糟糕,比如现在这种状况会增多——
“小姑娘,我来帮你拿吧?”说着,男人也没征得我的回答,自顾自的拿走了我的袋子向前走去,独留低沉沙哑的嗓音弥散身后。
我看了看他,是以前经常会碰到的邻居,还帮我找过书。他有了工作后就很少偶遇了。顿了几秒,我还是补上了一句谢谢。同时,屏幕上更新了这条记录。
那本书上说,21世纪的人们总会为了不知名的事情起争执,我却没怎么见到过争执,周围的人理性的可怕,生活在25世纪似乎除了科技发达也没什么好处了,每天面对的即是冰冷,就连茂密的绿色环境都是虚投的。而现在有了系统,也只是增加了一些伪善罢了。如今想来,虽然资料上描述时的语气是淡淡嘲讽,但那种景象才是人与人相交的证明,而不是一种没有情感的机器行为。
把我送到岔路,男人向我点点头就打算离开,僵直的后背在地面划过一条棱长的影子。他的眼睛里是没有温度的疏离,脸色间是疲惫与凌厉,就连刚刚接过布袋的手都显得苍白。握着公文包的他二三十岁的样子,本应是一位自信的职场精英,眉头却紧蹙,还不如没有工作时丁点风采。
我轻轻开口叫住他:“那个,请等一下,叔叔。”我从口袋里摸出一颗葡萄味的润喉糖递给了他,“给!”
他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眼里有些未知的情绪仿佛一闪而过,他不娴熟的伸出手拿过糖含在了嘴里,又僵硬的用他那沙哑的声音对我道谢。
比起他的帮助,这一声谢谢更加显得真挚与诚心。
回到家,我倦怠的脱掉鞋子陷在柔软的大床中,好像这里是目前世界上最柔软的地方了,我难得惬意的翻了个身,手臂挡在额头前。透过窗帘的细缝,看着大大的“终善”屏幕,渐渐发起了呆。
何时起,“善意”成了没有温度的存在?
雨果说:“释放无限光明的是人类,制造无边黑暗的也是人类……如此构成了我们无可奈何又无限眷恋的世界。”那如果只有光明,还会令人为之眷恋吗?如果世界上全是这种“功”了,还是真正的善吗?
越想越觉得脑子炸裂,无穷的思绪在脑海中分析、交织,仿若黑暗中一条条细微却明亮的丝线杂乱着,使我刺眼,感到凌乱。那些丝线跳跃着,奔跑着,拉拉扯扯,最终拧成一团爆炸了。
我长呼一口气,甩了甩脑子,眼里含着对“终善”的不安与怀疑,隐藏下微弱的了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