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档半生

处理完妻子的后事,一个人回到一个人的房间,空空荡荡的,仿佛呼吸声都可以带出回音。

洗了把脸,走进书房,打开电脑,想用陪伴自己大半生无数次带给自己欢笑的综艺节目,冲洗孤独。

却没有注意,冒雨回来时淋湿的袜子,洗脸没擦干的手,在按下电脑电源的那一刻,一道电流从手指到脚跟……

人生三问:“我是谁?我在哪?我怎么了?”

我努力睁开双眼,环顾四周,熟悉的装饰,老旧的家具,闭上眼,双手用力按了一下太阳穴,静下心回想一下。

“我已经死了,带水摸电,电流穿心!”

我猛地抬起头,“啊,好晕,怎么回事,死了还会有头晕的感觉吗?”晃了晃脑袋,再次睁开眼睛,抬头看向四周。

周围家具的摆放是多么熟悉,却又显得有些陌生。我慢慢的起床,习惯性的把手伸向床头柜,想拿起自己的眼镜,眼镜是拿起来的,我却将目光固定在了床头柜的台历上。

“2003年11月10号”

“这是在开玩笑吗?”我再次把目光转移到周围陌生又熟悉的家具上。

“还真是我2003年的卧室啊。”墙上刘华1994年忘情专辑的海报,电脑桌上老式的显示器,单人床,还有窗外那片碧绿色。

我重生了!这件事对一个老书虫来说还是比较熟悉的,毕竟在小说里看了无数次,可是轮到自己身上还是显得有点荒唐。

我们家1986年跟父亲搬到地质大院29栋604室,一直住到2011年才搬走。窗外那棵大榕树陪伴了我从儿童到少年到成人,我和小伙伴们经常爬到大榕树中间一个小平台上玩,后来父亲怕我们出意外,跟大院领导申请后,用一些木板把小平台扩大成一个树屋,树屋完工时,我们整个29栋的小朋友都疯了,从中午一直到晚上都在上面,一直不肯回家,后面还是被家长抓回去的,后来树下就立了个牌子,规定了只有小学生才能上去,并且有时间限制,只有白天才可以在上面玩。

我是1979年11月4日出生的,2003年已经24岁了,树屋当然不可能再上去了,但那美好的时光会永远刻在记忆里。

“小九,你醒了,你是九不是酒,不能喝就不要喝那么多,喝得不省人事,像个死猪一样被同事抬回来,你不觉得丢人吗?”一个带有少许粤语口音的声音,从卧室门那边传了过来。

“妈妈!”

我第一次觉得重生真好!妈妈,我亲爱的妈妈,我又能陪伴在您的身旁,感受您给我的温暖,无微不至的关爱。

我颤抖着缓缓转过身来,看到卧室门口,妈妈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牛奶,热气在杯口慢慢升腾。

“小九啊,怎么了?你的头很痛吗?快过来把牛奶喝了,再躺一会儿,你真是的,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我见你们一群同事都喝得差不多了,当然就属你最醉,他们把你送回来了还能自己回家,下次不要喝那么多了,虽然你们年轻人恢复能力强,但是喝酒多会伤身体的。”

“妈妈!”我情不自禁的叫了一声,快步走过去,从妈妈手中接过托盘,放在电脑桌上,转身紧紧地抱住了她,我在她的耳边又叫了声“妈妈”。

“哎,小九,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跟妈妈说。”妈妈轻轻拍了拍我的后背。

我松开妈妈,抬眼认真的看着她。51岁的妈妈仍然是那么漂亮,微微的笑容总是带给人温暖。

我拿起牛奶,一饮而尽,不光光是为了醒酒,也是为了镇定自己的精神。重生了真好,我又可以看到爸爸妈妈了,我又有家人了,眼泪不自觉的滑下,滴在杯子里。

“小九,你怎么哭了?到底怎么回事,快跟妈妈说呀,你喝的那么醉,现在又这个样子,妈妈很担心啊,到底怎么了?”妈妈看到我流泪,很紧张的问我。

“哦,没事,就是想到失业了,有点难过。”

“什么!怎么失业了?你犯了什么错误被电信局开除了吗?你跟妈妈说,妈妈去找一下老同事看还有没有机会,你是顶我的位置进去的,那些叔叔阿姨还是会给我一些面子的,毕竟几十年的同事了。”

“没有犯错,你还不知道你儿子吗?怎么会犯能让人开除的错误。”我急忙辩解道。

“那是什么原因呢?你都进去两年了,工作也上手了,怎么现在说不做就不做了呢?儿子,工作不好找啊。”

我扶着妈妈坐在床边,“妈妈你不要着急,我慢慢的跟你说。”

“妈妈,你也知道我们当时是特招的。要求大专文化,有电脑知识,进电信局后还经过一个月培训,专门负责绿城ADSL宽带电话的安装及推广,所以我们是基本工资800元加上提成每台ADSL17元。因为网络这东西现在很多人都是不了解的,特别是老人家,所以我们一般是在年轻人下班回家的情况下上门安装,所以基本没有什么休息日,像星期六星期天。现在新上台的领导搞一刀切,没有了提成只有800元工资,所以我们决定集体辞职,因为以我们的水平在任何地方都能找到800块钱的工作。”

“小九啊,你们还是太年轻,太冲动了,算了,已成定局了。你再休息一下,爸爸回来再出来吃饭。”妈妈摇了摇头。

“好的。”我躺到了床上。

妈妈帮我扯了一下毛巾被,摸了摸我的额头,转身关上门出去了。

房间里安静了,但我的心却一直无法平静,所以双眼重新睁开,定定的看着天花板。

重生了,前世的一些遗憾,一些错误,一些决定,似乎有了可以改变的机会。

我抬起身,放多了一个枕头,靠在上面,认真的思考起来。

也许是因为重生后,精神力是双倍的,所以前世的一些事情记得特别清楚。

我记得前世2003年离开电信局后,我通过专升本的形式考进了西北政法大学。这个决定是正确的,我打算维持参加成人高考专升本的这个决定,但是前世我是参加了全日制的学习,我现在觉得对于重生的我,全日制的学习实在是太浪费时间了,我决定参加函授班,利用不上课的时间去到律师事务所锻炼学习,虽然钱可能不会得到很多,但是可以通过实践锻炼自己对案例,对法律文书写作的能力。因为司法考试第4卷,是针对这些实践能力的,前世我就是对这一部分比较欠缺,所以始终无法通过360分,影响了我的一生。

而且函授班的授课自由度比较高,有很多时间可以进行利用,我打算除了在律师事务所学习以外,还把未来几年那些火热的、火爆的综艺IP进行注册,比如中餐厅,奔跑吧兄弟,极限挑战,野生厨房,丛林法则,极速前进,好声音,蒙面歌王,向往的生活,帮你找房,梦想改造,家族诞生等等,这些都是我前世一刷再刷的非常喜欢的综艺节目,所以我脑海中非常有印象,特别一些经典的构思,经典的游戏桥段,更是历历在目。

对于未来有所规划以后,我的心情反而平静了下来,逐渐有了睡意,双眼慢慢的合上了。

随着一声关门的声音,我醒了过来,应该是爸爸回来了。我坐起来,父亲,一个虽然只有1米75,却能为这个家遮风挡雨的普通中国汉子,他的身形始终笔挺,像一棵大树,父爱如山,虽不如春风温暖,却厚重可靠。

我打开卧室门走出来,叫了声“爸爸”。

正在换鞋的男子抬起头来,是爸爸,年轻的爸爸,也并不年轻了,他已经52岁了,但是头发还是那么浓密,地中海地形还没出现,眼神依然清晰,但眼角已布满皱纹。他抬头看了下我:“喝得那么醉,像什么话,醒了就快去洗个澡,满身酒味。”

嘴毒心善就是他的坐标,他的关怀方式就是不停的用反话刺激你。前世我就很受不了,经常跟他顶嘴,让他下不了台。但是一辈子经历下来,我终于知道有一个随时给你刹车给你提醒的人,是多么难得,所以我现在对爸爸的逆耳忠言并不再抗拒。

我回应爸爸:“知道了,马上去洗。”

这时爸爸停顿了一下,转过身来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走进他们的房间。

重生真好,又可以听到爸爸刀子嘴的声音了。我回房间拿起衣物,走进厨房旁边那个狭小的洗澡房。

“小九,洗快一点哦,饭菜已经好了,你洗太久就冷了。”妈妈温暖的话语从厨房传了出来。

“知道了,很快。”有人关心真好,家常里短吃喝拉撒,虽然平常但却是真情实意,能让人在利益至上的世间得到一丝温暖。

因为从小学三年级到初中二年级一直参加业余体校水球队的训练,所以我的身体素质还是不错,平时都是用冷水洗澡,所以速度还是非常快的,几分钟就搞定了。

走出来把脏衣服丢进洗衣机,转身走进厨房,想帮妈妈把菜端出来。

“出去出去,不知道这个厨房小啊,还一个个挤进来,你们两个去坐吧,没几样菜,我一个人端出去就可以了。”

虽然说没几样菜,但是当我和爸爸坐下以后,妈妈从厨房还是拿出了四菜一汤。“小九,这是冬瓜排骨汤,我去了油的,很清甜,对醒酒很有用,多喝一点。”

“好啦好啦,他自己会装,你也坐下来吧,吃饭了。”随着一家之主的发言,重生后的第一次晚饭开始了。

吃完饭我帮着妈妈把碗筷收进厨房,就被她赶了出来,她嫌弃我洗碗洗得并不干净,我走出厨房,在电视柜下拿出一些茶叶给父亲泡上。

妈妈洗完碗走出来,跟爸爸坐在一排,拿起遥控器把电视机声音调小。然后转头对着爸爸说:“谢文龙(我在谢家族谱上排行老九)之所以喝那么醉,是因为他们那一批进电信的集体辞职了。你看现在怎么办?要不要帮小九再找份工作?”

爸爸转头定定的看了我几秒说道:“你们都考虑清楚了吗?这个决定的后果你们知道吗?”

我坐直了身子,很严肃的回答:“其他人我并不清楚,但是我确实考虑的很清楚了,工资与我们付出不相比是一个原因,但是我还有一个主要原因跟他们不同。今年律师法已经修改了,如果想要参加司法考试必须有本科毕业证,而我只有大专,所以我想参加明年的成人高考,我想考取西北政法大学的函授班,成为一个本科生。”

爸爸听到我的话,脸色的表情缓和一些,点了点头:“你还年轻有上进心,这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情,我支持你。”

爸爸始终是我最坚强的后盾,只要你做正确的事情,他给予的永远是支持和鼓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