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火夕阳

当宫门一开,随着各人出宫,皇后身亡的消息像风一般席卷整个大都城。

刘至隽今年三十岁,是新纪以来南越最年轻的皇帝,太子之时他在百姓中已经有口碑,百姓认定他会是个好皇帝。即将成为皇后的纪清雨出身官宦之家,家族中出过三位大学士,本身也是有名的才女。纪清雨嫁给太子之时,将先皇的封赐悉数赠与当时受到蝗灾的城镇,百姓对她颇有好评。

如今她死了,百姓震惊悲伤之余更感愤怒。

将军府内,将军夫人戚少妤听到这个消息震惊不已,但她很快冷静下来,对贴身侍女小冉吩咐道“通知全府,准备素服,府内所有庆贺之物悉数撤回。将军这几日怕是要留在宫中,厨房常备热食,以便将军随时回来。备马车,我要去纪府一趟。”

“是。”小冉说。

“不对,不用了,”戚少妤又马上阻止,“先不用备车。此时去纪府倒显得我们添乱了。皇后刚刚过身,纪府定是大乱,怕是还要进宫,无暇接待来客。”

“是。”小冉说。

“吩咐下去,这几日所有人没必要之事不要上街,更别想出城,此时定是要戒严了。”戚少妤说。

“夫人说的是,街上已由禁军接管。”小冉说。

“本是喜事,如今。。。”戚少妤看着屋外的天空,太阳很大,脸上那种焦灼感让她心中不宁。

“还有凌儿。”

戚少妤与纪清雨本是旧识,嫁给魏丘原之后与身为太子妃的纪清雨多了接触,两人早已是知心的朋友。

魏丘原向刘至隽汇报封城的进展,他看着他的皇帝,他的好朋友、好兄弟承受着丧妻之痛又要镇定地处理国事,他担心之余也深知刘至隽是一个冷静镇定的人,这个皇帝可以处理好一切。

“查到了什么?”刘至隽问。

“大殿四周都有守卫,前一晚也检查过各个角落。刺客定是了解整个流程与部署,在检查过后趁夜色上了屋顶。屋顶上也发现了与琉璃瓦相近的斗篷,应该是掩体之用。”魏丘原说。

“同伙呢?”

禁军纪律严明,就算是交接班这种容易出乱子时刻也很难让人钻到空隙,刺客要上屋顶定有同伙,而且同伙不简单。

“臣该死,没有进展。”魏丘原诚实回答,“已将昨夜守大殿的禁军加以看管盘问。”

“宫人呢?”刘至隽不生气。

“盘问中,有人在撒谎,不知是否与此事有关。”魏丘原说。

“其他人呢?”刘至隽指的是大殿之上的人。

“玄衣侯与成王在殿前交谈过,具体内容不知。所有人都已回府,派人盯着,他国使臣没有特别行为。”魏丘原说。

“时间太短,他们还来不及有所行动,继续派人盯着。皇后的尸体呢?”刘至隽提到皇后,心下刺痛。

“太医已做检查,是孔雀胆。”魏丘原进来之时刚刚得到结果。

“查,沿着这条线去查。”刘至隽深吸一口气。

“是。”魏丘原说。

“陛下。”魏丘原看着刘至隽。

“朕没事,朕还有很多事做,皇后定会谅解。”刘至隽看向魏丘原,向这个好朋友袒露自己的担忧,“丘原,南越要出事了。”

魏丘原亲自盘问禁军与宫人,但一夜下来还是无所获。之前被怀疑的几个宫人经过证实只是在守夜期间赌博,让人钻了空子。

第二日一早,所有臣子接到通知,如常上朝,大臣们不敢过分议论,宇文拓暗暗佩服这个新皇的冷静。

早朝之上,刘至隽不动声色,审视着他的臣子们,这里面也许就有想他死的人。他尤其注意皇叔成王刘宇伦和玄衣侯宇文拓,可是如他所料,什么破绽都没有。

退朝后,众人默默退去,不敢互相谈论。

在众人之前,皇后亲妹纪雅庭匆匆走来。她一身素服,美丽的脸上满是倦容,谁都可以透过她红肿的双眼看出她的悲痛。

“雅庭,”乐王刘至翰与纪雅庭本是好友,他叫住纪雅庭,“节哀。”

纪雅庭微微颔首。

“你来是为了凌儿?”乐王问。

“是,此刻没人会比凌儿更难受。”纪雅庭语带悲戚,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雅庭小姐心中悲伤不亚于任何人。”宇文拓凑过来,向来有美女的地方都会有他。

“是,”乐王赞同,“雅庭自己也要保重,凌儿和你亲,你好好照顾他。”

“嗯。”纪雅庭拭去眼角的泪。

成王在一旁看着他们。

“我先去了。”纪雅庭想要退去。

“雅庭小姐且慢,”宇文拓拦住她的去路,“皇后是你姐姐,但她已嫁入皇家多年,是皇家的人,即便二位感情深厚,有些事雅庭小姐也不能代表皇后去参与,更不能让太子代表纪家去插手。”

纪雅庭惊讶地看着宇文拓。

“玄衣侯这是什么意思?”乐王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这摆明就是告诫纪雅庭不要妄想取代纪清雨的位置,也警告她不要妄想借刘以凌太子之位当做她纪家的靠山,这对纪雅庭是极大的侮辱。

“乐王想多了。”宇文拓说,“只是想提醒雅庭小姐,宫闱复杂,后宫有太多想要取代皇后的人,雅庭小姐无谓卷入这些,因着太子与他人树敌。”

“大胆!”乐王听见宇文拓如此直接地说出此话,四下张望,怕此话引起他人议论,“玄衣侯管得太宽了,后宫之事不是你外臣能够议论。若被有心人听到,你要纪家如何自处,要凌儿如何自处,甚至要陛下如何自处。”

“乐王管得太宽了,”宇文拓对纪雅庭微笑。

纪雅庭没有觉得受到讥笑,反而这微笑让她觉得坦诚,更有股暖意。

“雅庭小姐聪颖,知道我在说什么。”宇文拓说。

“多谢侯爷提点。”纪雅庭知其好意,明白没有了皇后在,年幼的凌儿在后宫就如同孤儿一般,会成为暴露在外的众矢之的,也知道纪家没了皇后,地位不如以前,她留在宫中势必卷入后宫争斗。

“天下已经少了皇后这等绝代佳人,若再少了雅庭小姐的明朗笑容,该是多大的损失。”宇文拓嘴上不正经,但目光中满是真诚,“若你想离开大都这个不幸之地,渝地随时欢迎你。”

“够了,”成王不满宇文拓此时调戏纪雅庭,“玄衣侯的话越来越过分了。”

“成王生气了,”宇文拓笑得坦荡。

“雅庭小姐去吧,无谓再此与不相干的人浪费时间。”成王说。

纪雅庭向每个人行了个礼,急忙离开。

成王目送着她的背影。

“成王殿下,人已经走远了。”宇文拓凑到成王耳边说。

成王并不理睬他,直到纪雅庭拐弯看不见了才收回目光,向宫门走去。‘’

“纪雅庭,南越第一才女,你千万要保重自己。”宇文拓边走边自言自语。

七岁的刘以凌听到母亲身亡的消息之时,大哭了一场,但很快就收起眼泪,呆呆地坐着。身在帝王之家远比普通人家的孩子早熟,他意识到他从此以后没有了母亲的庇护,以后他在皇宫之中就只是一个人。即便他是皇长子,是太子,但难保父皇会宠幸他人,提携他人。从这一刻开始他不能再是个孩子了。

一夜之间,他长大了。过分的成熟令父皇心疼,所以一早急召纪雅庭入宫,让她照顾刘以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