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火夕阳
退朝后，公孙诲约了郦萤在他们常去的茶楼飞云茶馆小聚。茶馆挨着上京河，二楼的位子刚好观赏上京河两岸景色。两人平日常在二楼的卷云厅，那里是二楼最角落的房间，不止清净，观景视野也好。要是别的孤男寡女，单独见面还知道遮掩，但这两人不同，心中坦荡，就喜欢敞开着窗看着外面，也不在乎别人说司礼监和大将军勾结，毕竟司礼监也兴不起什么风浪。
公孙诲先到了，小二刚上完茶点，郦萤就带着李彻来了。
“三殿下？怎么就二位，董姑娘呢？”公孙诲故作惊讶。他怎会不知李彻的性格定要来问他为什么支持出兵南越，不过也欣慰李彻没有一出宫门就问他。
“你倒牵挂怀初。”郦萤讲话也不顾忌。
李彻不喜欢这话，脸色不算好看。因为不想给公孙诲不必要的麻烦，让他成为太子的目标，两人在宫中表现不算亲近。既然郦萤和公孙诲关系好是公开的，他通过郦萤和公孙诲聊个天也不会显得扎眼。
“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公孙站起给两人斟茶，“三殿下想问我为何支持出兵南越？”
“是。”李彻说，“出兵南越非上策，太子此举摆明是邀功。这一仗打得没有必要。如果联合西宁，无疑是与虎谋皮。齐无忌老辣狡诈，中途若有变数，恐对我军有损。”
“小小司礼监，负责的是各类仪式合规，接触的是仪式上的器物，不理军事，不涉战事，朝堂上不过是应陛下要求参与讨论，意见并无参考价值。三殿下何必在意司礼监的看法？”公孙诲说完喝了一口茶，嘴角是笑意。
郦萤听了这话一脸不耐烦地看着公孙诲，心想着，这人怎么这么装。
“公孙诲，李彻感激你救了怀初，当你是朋友。你也曾表示愿意协助我，为何今日不能坦诚相告？”李彻有点不悦。
“殿下若真当公孙诲是朋友，又怎会怀疑公孙诲的动机？我在朝堂赞成的只是出兵，而非太子和二殿下。三殿下怀疑的不正是我是否随风倒的墙头草吗？”公孙诲拨弄一下桌上的茶壶，把壶嘴对着窗外。
“公孙诲，你。。。”李彻一时语塞。
郦萤见李彻的样子就知道公孙诲说中了，“诛心了。”她拍拍公孙诲的肩膀，“你这样子倒像是被人误会的小娘子了。谁说司礼监主礼官不理军事，不涉战事，平时跟我分析军情头头是道，我还以为你要投军当军师。难道你现在改主意要老老实实在上京办庆典管祭祀吗？”
“我求的是信任而已。”公孙诲看着李彻，眼神期待一个回答。
“是我错了。”李彻说。
郦萤没想到李彻这么爽快认错。虽说李彻的性格比较耿直，但在下属面前认错不像个皇子该做的事。
“殿下没有错。若殿下那么轻易就相信一个人，还不如在近乡守下去。”公孙诲见郦萤杯中的茶少了，给她添了点，李彻的茶一口没喝，估计也凉了，他又倒了一杯送到对方面前。
郦萤也没想到公孙诲对李彻讲话已经直白到这个程度。
“你们俩真是。。。”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真像外边街上吵架的小孩子，还是小女孩。”她说。
“哎！”李彻和公孙诲同时表示不满。
“你是想嫁人了？又是小娘子又是小孩子，女中豪杰想当贤妻良母了吗？”公孙诲反击。
郦萤的白眼快翻到天上去了。
“公孙大人现在可以说了吗？”李彻问。
“殿下要我说什么？”公孙诲明知故问。
“为何赞成出兵？”李彻说。
“是出兵哦。”郦萤重复。
“殿下认为太子要出兵南越只是为了邀功，于北武无利，但我不这么认为。西宁激起民怨已久，周边小国也是怨声载道。此番北武若是与西宁合作，一方面可以牵制齐无忌的兵力，逐步了解西宁的战力，待时机成熟，可伐齐无忌，届时能够得到西宁各族的感谢，又能够与周边小国加强友谊。至于殿下说到恐怕齐无忌变节，相信陛下已经考虑这一点，不然不会委派郦将军协助太子。以郦将军的威望，做副帅只是表象。太子不会打仗是公认的，此战只是陛下给太子一个表现的机会。整个军队还是郦将军把控，自然会对齐无忌有所防备，也会留有兵力以免西宁作乱，甚至，合适之时，郦将军或许会联手南越共伐齐无忌。”说着公孙诲看向郦萤。
郦萤注意到他的眼神，“这话我会转告。”
“公孙大人确实考虑周全，一个司礼监确实委屈大人了。”李彻说。
“三殿下不是看不清形势，不过看错了重点。”公孙诲说。
“大人此话何来？”李彻虚心问。
“太子之所以还是太子，自有他可取之处。这么多年来，各位殿下在外头的生意产业，皇帝陛下怎么可能不知道，你们只要不过分，陛下自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李彻的脸色不好看，他以为自己隐藏得够深了。
郦萤看看李彻的表情，又看看公孙诲的表情，她确实不知道李彻也会有私产。
公孙诲也看向她。
郦萤深吸一口气，示意他继续。
“太子失宠了一阵，不是陛下动怒，我大胆猜测陛下是要太子收敛，也是要警告各位皇子殿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北武国内的产业、金钱、人力、甚至是你们这些皇子，都捏在陛下手里，你们做什么，不做什么，陛下都知道。”公孙说着又看向郦萤，像是在询问自己说的对不对。
“看我做什么？”郦萤转向李彻。
公孙诲给李彻添了茶。
李彻此时倒笑了，“血浓于水，却不如大人的眼睛通透。”
“殿下过誉了。”公孙诲微微颔首。
“虚伪。”郦萤接口。
公孙诲对郦萤的态度极度不满，用眼神表示抗议。
“两个。”郦萤自顾自吃块糕点。
李彻也以眼神抗议。
“没说错。”郦萤的表情是挑衅的得意，论打架，她不会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