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火夕阳
71年,南越
北武和西宁大军压境之时,大都里的刘至隽丝毫没有慌乱。成王按兵不动于他而言是最好的消息。边宁有成王,西境就安全。如今齐无忌跑去天养,西境的威胁就更小。
朝堂之上,几员武将等待着他对天养之围的指示。
刘至隽只是和文臣讨论税赋和新臣选拔的事。
魏丘原倒不似别人来的焦急。
刘至隽和文臣们讨论完就宣布退朝,几个武将面面相觑,还想进言,就见刘至隽走了。他们赶紧跑去围住魏丘原,问他皇帝是什么意思,催着他去找皇帝问问。
魏丘原不能乱说,也不想敷衍他的同僚,只好答应马上去找刘至隽。
本来其他人还想在宫里等他,被他劝回去了,他是没把握刘至隽会给出明确的指示。
他通过平公公向刘至隽请示,平公公着人给他备上茶水就去了书房。
刘至隽在书房和几个文臣商讨新臣选拔的细节,听到平公公的禀报只说了句“好。”
魏丘原不敢猜度圣意,可此时他的君主把流程化的选拔置于外患之上,他也不免要多想。
一个人的清净也让他想明白了。
这一年本该是刘至隽最为光彩的一年,可他从登上这个皇位开始,接连失去了妻子、兄弟。这样的经历,谁都会改变,何况是一个肩负国家重担的帝王。
魏丘原信任他的君主,信任他的君主比任何人都清楚主次。想着刚才同僚们的表现。他们为国担忧,也就会为国尽忠,这样的他们随时可以浴血沙场,但是朝野又是另一番景象。经历过乐王之乱,连他都看得出几个老臣的摇摆,他的君主更是会重视这件事。所以刘至隽要建立自己的新的朝臣。南越换了主人就也要换一个朝廷。
这么想来,他觉得自己等在书房之外数着宫墙上的麻雀是何其多余的事情。他喝尽了杯中的茶,正想出门,就看到那几个文臣退出了书房,平公公跟在后头宣他进见。
他还是进去了,就看到刘至隽摆弄着南越边境的地图,心中自嘲了一下。
“对天养有什么想法?”刘至隽问。
“陛下已经有想法了。”魏丘原说。
“丘原,刚才,你们这群武将是否奇怪朕只顾选官的事。”刘至隽说。
“是,我也因此在这里。”魏丘原回答。
“现在你是不是放心了?”刘至隽问。
“我本来就放心。”魏丘原说。
“那你还在这里?”刘至隽用手在地图上比划。
魏丘原看得出刘至隽是沿着渝地到赛城的路线。
“来不及走。”魏丘原回答。
刘至隽知道身为帝王要会收敛情绪,可面对他兄弟,他还是忍不住笑。
“如果天养被西北两国占领,你认为宇文拓会怎样?”刘至隽正色道。
魏丘原立刻就懂了,渝地离赛城不远,如果在西北两国强攻赛城之时,玄衣侯起兵,赛城一定失守。如果赛城失守,三方势力联合,届时会是一场恶仗。
“渝地近来很安宁,玄衣侯似乎转了性,没什么出格之举。”魏丘原说。
“雅庭在那里,看来过得不错。”刘至隽想起自己的疏忽之举。
“雅庭真有那么大影响力吗?”魏丘原也是担心这个朋友。
“少妤很久没见过雅庭了。”刘至隽说。
“陛下是想让少妤去渝地?”魏丘原和刘至隽是有默契的,猜得到刘至隽想借戚少妤和纪雅庭的交情打探玄衣侯。
“如果你觉得危险,可以拒绝。”刘至隽说,是真心实意地询问,不是做样子。
“这不是我说了算,我回去问她。”魏丘原不会拒绝。
“丘原,你可曾质疑过朕?”刘至隽还是真诚地询问。
“这不是你第一次问我。”魏丘原用的是“你”。
“可这一次又涉及到戚少妤。上一次她曾身陷险境。”刘至隽说。如果上一次戚少妤死了,他该如何向这个兄弟交代。
“她自己会有决定。”魏丘原肯定地说。
“谢谢。”刘至隽说。
“她不一定会答应。”魏丘原留了个后路,他也是舍不得。
“谢谢你信我。”
“你当了皇帝变肉麻了。”
刘至隽还想拍魏丘原的肩膀,听到这句话手悬在半空立马收了回来。
魏丘原告诉戚少妤自己要去赛城,协助天养的时候,戚少妤毫不意外。
“外面都传开了,西北两国联合,这么大的事,只有你去了。不是其他人不行,只是要给其他人威慑,要让天养觉得信任,只有你了。”戚少妤说。
“所以我一直说我夫人聪明。你要是个男人,我们都要靠边站。”魏丘原说。
“怎么忽然那么会说话?等等。。。我们?”戚少妤疑惑。
“你看,你总能抓到细节。”魏丘原摸摸妻子的头发。
“你又夸我,证明事情不简单。”戚少妤太了解丈夫了。
“我一定是个不合格的夫君,说两句好话就被妻子嫌弃。”魏丘原心有愧疚。
“只要魏将军不是要纳妾,其他都好说。”戚少妤俏皮地说。
“说哪儿去了。”魏丘原忍不住地笑,很快心头又有了担忧。
“怎么了?”戚少妤看到魏丘原收了笑容。
“你很清楚南越的国土,你知道赛城的位置。”魏丘原对妻子他没什么可遮掩,但愧疚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戚少妤略一思索就想到了渝地,“赛城离渝地很近,渝地是玄衣侯的封地,你是担心玄衣侯要和西北两国里应外合?”
“陛下要我去赛城,抵御外敌,同时监视玄衣侯。”魏丘原说。
“如果他真要起事,你腹背受敌。如果他直入大都,你被牵制赶不及回来。”戚少妤说。
“大都的守备陛下自然有他的部署。经过乐王的事,禁军都由陛下直接管束,基本不会出岔子。安王虽然镇守东境,也会派兵回来。所以大都我不担心。”魏丘原说。
看着丈夫越来越凝重的表情,戚少妤不认为他会担心自己在天养的安危,“你不应该担心天养,你守得住。你担心的是雅庭吗?你怕她夹在皇帝和玄衣侯之间?”戚少妤想到朋友。
“我不担心天养,也不担心雅庭,我担心你。”魏丘原搂过妻子。
“为什么担心我?”戚少妤不解。
“陛下想通过雅庭了解玄衣侯的情况,你们是好姐妹,说话方便些。”魏丘原说。
戚少妤读懂了丈夫的担忧,“两个女人聊聊姐妹情,不会引起玄衣侯怀疑。再说平日你打仗,都不会带着我,但这次是要面对两支军队,极其困难,我硬要跟着也是有可能。但你不会带我上战场,就把我送到相近的渝地,倒也是不错的理由。”
“陛下说,如果你觉得危险,可以拒绝。我们都不想你像上次那样身陷险境。”魏丘原说,语气里满是心疼。
“既然可以拒绝,你还是担心我。”戚少妤说。
“因为我知道你不会拒绝。”魏丘原说。
戚少妤微微一笑,双手环住丈夫,“我不会拒绝是因为你。我是青甲将军的妻子,其后才是陛下的子民。我做的事是帮助我的丈夫,而不是陛下。这点你要清楚。”
魏丘原紧紧拥着戚少妤,心中对她满是疼爱,“谢谢。”
“只有这样吗?”戚少妤问。
“刚刚说的我们,如果你是个男人,我们都要靠边站,那个‘我们’是我和陛下。”魏丘原说。
戚少妤笑得合不拢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