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火夕阳
71年，北武
郦萤见父亲在刷马就知道李乾又犯傻了。郦飞鹄有个习惯，一碰到不乐意的事就去马厩刷马，就好像会刷掉自己的火气，一匹两匹不成，就再多刷几匹。
自从和李乾一起离开上京来到天养外，郦大将军少说也刷了二十匹马。
郦萤向来笑话父亲脾气差，近几年也许是年纪上去了，已经收敛了很多。想不到又被李乾给打回了原型。
李乾倒也没做错什么，不过离开李恪远了就又变回以前的样子。
“爹，这一次太子又出了什么奇招？”郦萤问。
“谢天谢地他别出什么招。”郦大将军用力刷着马，那马可能嫌力道大了，倒有点往边上躲着。
郦萤拍拍那马像是安抚，“能让您给马洗澡了，也真是好奇。”
“连陛下都没说过我郦家军半句不好，他太子竟然嫌弃郦家军军容不整”。说得倒是轻巧，我的兵一个两个都比他李乾精神。”
郦萤哭笑不得，“就为了这么点儿事儿，我还以为什么大事。太子这脾性，您不知道吗？他才带过几次兵，从小尽忙着读书了，现在不挑点东西说，哪里显得他有用。”
“反正不能说我治下不严。”郦飞鹄向来自豪他带出的军队。
“也没说您治下不严，您瞎给自己套什么帽子，难道真为了他几句话要在这儿重整军纪啊。”郦萤说。
“这也不会。郦家军向来有自己的训练计划，绝不会被人左右。”郦飞鹄气归气，说说也就罢了，他能够战无不胜靠的也不是火爆的脾气。
“那不得了。那您这马刷得什么意思？”郦萤笑笑。
“这小子倒有点意思。”郦飞鹄说。
“怎么了？”郦萤听郦飞鹄的语气，不像是生气。
“这小子竟然想偷偷绕过天养去攻琉璃城。”郦飞鹄说。
“这么折腾。”
“你别说，这小子没怎么打过仗，脑子里就是和我们不一样。琉璃城刚换了城主，民心不定，虽说我们这里过去有些折腾，可琉江是赛城上游，这水路是天然的优势。我想没几个人会想这种方法。”郦飞鹄说。
“您是因为没想到他能提出好建议才来折腾这些马？”郦萤问。
“当然不是，这马被我伺候的可好了。”郦飞鹄把手里的刷子往水里一扔，溅的郦萤一身水。
“我是在想这仗该怎么停下来。”郦飞鹄眼里是坚定。
“魏丘原那小子信得过？”他问。
“嗯。”郦萤说。
“给他送个信。”
太子试图进攻天养但被南越大将拦截的消息传至上京的消息引起朝堂一阵议论。有人适时提出太子不听郦将军劝阻执意出兵才导致了战败，有人认为太子重文轻武不识兵法不懂军事，有人认为太子年轻气盛又不知变通，几个臣子纷纷发表意见，就差直说太子难担大任。
几个皇子一言不发，神色紧张，都知道此时的李恪心情不佳，若敢出声，不是落个弹劾太子的名声就是有可能被派去天养助力太子。
李彻心中早有主意，他要准备劝李恪撤回郦家军。
李恪此前已经收到郦飞鹄的回报，了解了此事原由太子冲动行事所致，但这只是小小一战，又有郦飞鹄殿后，损失有限。精明如他，也感受到郦飞鹄对李乾的不满。
但他此刻更关注李曳。
从郦飞鹄的情报和他派出去的眼线回报，他猜测李乾出战天养是中了计。能因为太子失利而有所得益的就是那几个皇子，而能做到这种程度又能不露痕迹的也只有现在一言不发的李曳。
十年之前，李曳势头有上升之势，论风评论能力，李曳在上京的口碑都有超越李乾之势。当时为了奖励李曳，李恪将丞相韩青之女韩念之赐婚于李曳。满朝文武都认为李曳联姻丞相是李恪释放出的信号。连当时的皇后都因此假做疾病闹腾了一阵表示抗议。
李恪当时知道李曳动过拒婚的念头，但最后李曳娶了韩念之。婚后第一日，丞相韩青辞去丞相之位，甘愿退居幕后去皇家书院教导皇室子弟。朝野一片哗然。当时年少的李乾在朝堂上掩不住的兴奋。
韩青是李恪少数信任的臣子，在李恪为太子之时就把韩青当做左膀右臂，这等举动自然是李恪的授意。
“既然太子需要支援，那二皇子就前去天养，协同大将军助力太子。”他说话的时候一直看着李曳的反应。
“儿臣认为此举不妥。”李彻开口，把李恪的注意力收了过来。
“战场之上，南越魏丘原士气正盛，西宁齐无忌居心叵测，形势瞬息万变。虽然郦将军压阵天养，但没人敢说有十成把握。天养虽然是个小国，但要拿下也需要时日。若二皇子前去，我北武两位皇子在那里，一来安危未知，北武不该冒这个险，二来显得北武无人，要两位皇子和一位大将军才能拿下一个小小的天养，于名不利。所以，儿臣以为，此时应该召回太子。”
李曳脸上带笑，心中已经砍了这个兄弟几刀。
“你认为该撤回太子？”李恪问。
“是，”李晨语气诚恳，无一丝谄媚，“太子善文，对战场甚少了解是不争的事实，此行已为我军壮了声势。战场难料，胜败非一人之力可以左右。太子之能在上京而不在天养，他在上京有重要职能，不该置于天养。阵前易帅虽然少见，但世人皆知郦将军才是真正的主帅，所以撤回太子对军队而言只是战略调整，并不会乱了军心，也不会坏了声名。”李彻说的坦白，该说的不该说的都摊到了明面上。
这是李彻一贯的性格，不圆滑，又有点固执，身后的公孙诲眼中有欣赏之意。
李恪看着这个儿子，心中有了不一样的感觉，也许是李彻在近乡呆了几年，父子间的距离让他更看清这个人，也许是他老了，现在觉得以前以为是蛮牛一般的李彻有了大将之风，还有一种令人放心地气场。
李恪收了神，自己果然老了，竟然想这种问题。
“三皇子所言有理。”李恪说，又移了目光向李曳。
李曳听了这话还是面带微笑，一脸恭敬地站着。他已料到结果，他太清楚李乾的性格，即便李恪下道金牌命他回来，他也不一定会乖乖回来。李乾已经离了上京，要让他犯错，自己有很多方法。
“二皇子前去天养，协助郦将军。”
“召回太子，命郦将军为主帅。”李恪下令。
他了解他的儿子们，他下了朝就命令亲信传话郦飞鹄，要他盯紧李曳，同时要确保李乾回来。
李乾接到召回的命令又听闻李曳已在赶来接替自己的路上，心中怨气极大，对他而言，战败不算什么，如果李曳接替自己拿下了天养，自己的颜面就彻底扫地了。
郦萤见父亲和李乾商讨完部署，路过马厩却不去刷马，她立刻跟了上去，“爹，今天怎么不去刷马？”
“刷什么？刷完这里所有的马，太子会变聪明吗？他要能变聪明，叫我给他刷背都行。”郦飞鹄没什么好口气。
这次是真气着了郦萤想。
“他又想了什么花样？不是该回去了么。”郦萤问。
“来的是二皇子，太子怎么甘心回去。”郦飞鹄说。
“说错了，谁来他都不甘心回去。”郦萤纠正。
“他又要出兵，被我压住了。”郦飞鹄说。
“现在您是主帅。”
“可他是太子。”郦飞鹄冷哼一声。
“您这态度，他日太子登基，您难道请辞吗？”郦萤毫不遮掩，这周围一目了然，没什么可忌讳的。
“他再这么下去。。。”郦飞鹄欲言又止，他到底不能像郦萤那般没有顾忌。
“您可压得住他？”郦萤担心的不无道理。
“叫人盯着他。”郦飞鹄吩咐。
李乾终究不会听郦飞鹄的话，他心里那团火就是不想把机会让给李曳。
李乾岂会不知郦家父女对他有意见，尤其是现在这个时候，郦家父女为了不出错断然不敢再次出兵，也不敢让自己出兵。他要挣回这口气，只能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