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火夕阳
大典将至,魏丘原还是很忙,总是来去匆匆。尤其发生了劫天牢事件。但是刘至隽非常重视宇文拓,他在天牢加强了守卫,更安排了一支暗部。劫天牢的人非死即伤。
小冉悄悄来到后院的杂物房,那里放着戚少妤的东西,除了她,很少有人来。
戚少妤跟在她后面,直接推开了门。
小冉刚想动手袭击戚少妤,被战杰制止。
战杰脸色惨白,坐在墙角,身旁是替换的绷带。
战杰在宇文拓攻城之前就被安排进了大都,作为城内接应。
“夫人,这是我哥哥,他。。。”小冉慌了。
戚少妤掏出一个药瓶。
小冉认得那是府里最好的金创药。平日都是放在戚少妤房中,旁人拿不到。
“有人问起来,就说你是成王的兵,纪雅庭要你来找我。”戚少妤对战杰说,把药递给了小冉。
小冉不解地看向战杰。
“少妤小姐,这些年,多谢你照顾小冉。”战杰对戚少妤很恭敬。
“她很好。这些年做了很多。”
“药用完了再来找我,等两天,我安排你们出城。”她想转身离开。
“少妤小姐,”战杰唤道,“我一定可以救出侯爷的。”
戚少妤笑了笑,“他不会想你救他的,苟活于世,他不会愿意的。”
“可是。。。我们还有机会吗?”战杰自己也知道答案是什么。
“好好休息。”
“少妤小姐,侯爷有话要我带给你。”
“什么?”
“我进城之前,他说,如果他没法来见你,叫我告诉你,你该要个孩子了。”
宇文拓终是到了他生命的终点。
刘至隽为他安排了梳洗,让他换上干净的衣服,是他平日的穿着,黑衣,金色的纹饰,带上佩玉。若不是手铐脚镣,宇文拓依然是过去那个丰神俊朗的玄衣侯。
宇文拓被押到广场之上。
广场中央有一个祭祀台,四周是王公大臣。刘至隽等身份尊贵的人在城楼之上。
那个祭祀台也会是他的行刑台,没有刽子手,没有绞刑架,他将被赐以毒酒,体面地死去,保有他王族的尊严。
祭司祭了天地。
宇文拓被带到祭祀台上,跪在祭祀台前。
他看了一眼刘至隽的方向,侍卫解开了他的手铐脚镣
司法蔡大人宣读了宇文拓的罪状,宣读完毕便请示皇帝是否行刑。
刘至隽扔下了令牌。
所有人都看向入口,等待着送毒酒的人。
此时,魏丘原收到了一封信,没有署名,他狐疑地拆开,是戚少妤的字迹,“休书”两个字如利剑般射在心头。
魏丘原惊骇至极,忽然听到旁人议论。
“那是谁?”
“好像是魏夫人。”
他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
一袭红衣的戚少妤走了出来。她已经很久没有打扮得这么美了。
魏丘原想下去,但被刘至琛阻止。
戚少妤出现的那一刻,宇文拓的嘴角勾起弧度,心里是满足与幸福。
宇文拓的目光未曾离开过戚少妤,看着她一步步走到自己眼前。
四周的大臣也看不懂,他们纷纷议论。
“魏夫人,这是。。。”蔡大人无措。
戚少妤跪在宇文拓面前,“输了。”她说。
“是,输了。”宇文拓微笑,眼里是无限温柔。
“值得吗?”戚少妤用手理了理宇文拓的垂下的那一缕头发。
“值得。”宇文拓说。
正如同当年他在琉璃城外回答的那样。
“你没见过我穿嫁衣的样子。”戚少妤笑了。
“我想过。不过,看来比我想象得更美。”
“那就好。”
“你可以继续做你的将军夫人。值得吗?”
“值得。”一如当年她的回答。
说完戚少妤看向魏丘原的方向,那里的人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她又环视周围,看到其他人还在议论。
“宇文拓,此生你若负我,定会不得好死!”她大声喊到,她要让周围的人都听得见,她要让她的誓言盖过琉璃城外的瀑布声。
“哈哈哈!”宇文拓笑得畅快,“戚少妤,此生你若背叛我,定会生不如死!”他也大声喊道。这是当年他在琉璃城外送别戚少妤的誓言。
琉璃城外,竹林瀑布,她听懂他笛声里孤独,他看到她眼神里对自由的渴望,他教会她骑马,她说要成为他的皇后,他要带她逃离婚约,她说她会成为他最好的探子。
戚少妤是宇文拓尽力掩盖的弱点。
戚少妤倒了一杯酒。
“鸩毒,没有痛苦,说是很快。”
他喝下毒酒。
她又倒了一杯。
他用手盖住杯子,摇头。
她拿开他的手,仰头喝下。
这一刻,这里不是刑场,周围没有别人。他们回到初遇的竹林,听着瀑布声,畅想未来。
“少妤。。。”话语哽在魏丘原的喉头。
刘至隽命人带下两人的尸体,示意典礼继续。
魏丘原近乎崩溃,呆立在那里,“你要谢我的不止如此。”宇文拓曾经的话语在他耳边响起。
刘至琛把他拉回身后。
郦萤和其他人一样,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震惊不已,一脸担忧地看向魏丘原的方向。
公孙诲碰了碰她,示意她还有正事要做。
郦萤终于要离开大都,她犹豫着是否要去探望魏丘原。
“郦萤何时这么婆妈。”公孙诲太了解郦萤。
他没有不快。他与魏丘原交情不深,但两人经过之前的交流有惺惺相惜之意,他不关心魏丘原的情绪,只是替这个硬汉可惜。
“他不想见任何人吧。”郦萤说。
“你又不是他,你怎知道?”
“去吧,否则你离不开大都。”
“你为什么什么都知道?”
“走吧,我陪你去。”
虽然戚少妤以那种想象不到的方式死去,虽然她自己写了休书,但将军府的大门口还是为她挂了白灯笼。
魏丘原没有一蹶不振。下人们说他这两日过分地忙碌,此时他正在后院练剑。
“我不进去了,在这里等你。”公孙诲自己在大厅里坐下。
郦萤跟着下人去了后院。看到魏丘原挥舞着剑,而且已是大汗淋漓,每一个动作都能看到有汗水滴下。他的动作不慢,但谁都看得出他已经很累了。
郦萤在边上拿了把刀,迎上前去。
魏丘原对来客没有反应,自然地与对方对战。
郦萤招招不退,使出看家本领,只想让魏丘原打得畅快。
终于魏丘原的动作有了一瞬的迟钝,郦萤趁势将刀架在魏丘原的咽喉。
“名震天下的青甲将军就只有这点本事?”郦萤说。
“我这两天没好好睡过。”魏丘原推开刀,走到一边拿起汗巾擦汗,“玄衣侯的军队昨天刚刚清点完毕。”
“所以,你是真的忙?”看来,自己是多虑了,郦萤想。
“忙多了反而睡不着,我想多耗点力气,今晚睡个好觉。”魏丘原说,虽然因为运动而喘息,但语气如常。
“我还以为。。。”郦萤笑自己多管闲事。
“郡主以为我会消沉颓废?我也想,但我没有时间。况且,她要是看到我消沉,是不是就坐实了我这个人不该嫁?”魏丘原心里有痛,但他知道那会过去的。
“青甲将军果然拿得起放得下。”郦萤的担忧烟消云散。
“我向陛下申请了去巡查边境。虽然南越北武和西宁不会开战,但有些小国还是蠢蠢欲动,还有宇文一族的余党,此刻还是需要重视边境的。”魏丘原说。
“幸好我们不会开战。”郦萤由衷地佩服他,有这样的忠臣在南越,别人是不会有机会的。
两人寒暄几句,算是做了告别。
魏丘原把郦萤送到前院,看到等待的公孙诲。
“郡主,”魏丘原在两人离开时,叫住他们,
“谢谢。”他说。
成王将宇文拓和戚少妤的结局告诉了纪雅庭。
纪雅庭惊讶的同时眼泪涌了出来。她知道这眼泪同宇文拓无关,是为了她最好的朋友。
“当初他因救你而受伤,后来他救戚少妤毫发无伤。他受伤是故意的,原来他不受伤也是故意的。”成王自顾自说道。
“成王想说什么?”纪雅庭不解。
“算了,不说了,不应该说的。”成王怕真相会伤害纪雅庭。
“王爷,请坦诚地告诉我这代表什么?”纪雅庭想知道。
“琉璃城外,凶险万分,本可以置身事外的宇文拓冲入战局,为了保护戚少妤,他不能让自己受伤。一旦他受到伤害,他就可能保护不了戚少妤,我想这就是他的原因。没想到,他是如此情深之人。”成王认为如果换了自己在那样的情境下,为了就纪雅庭,自己也不能受伤。
“原来,他也会真心爱一个人。”纪雅庭说。
“现在天下太平,刘至隽的皇位坐的很稳。如果你想回去,我可以安排。”成王说。
“王爷这是。。。”纪雅庭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当初,我撤兵,不是因为你答应我会留在我身边。刘宇伦不是如此无耻之人。是因为你提醒了我这个国家最重要的百姓正在为战争受苦。你提醒我只要百姓安居乐业,谁是皇帝又有什么关系。我认为刘至隽会葬送南越江山,可他所谓的协议是受到百姓欢迎的。当时的我执着于刘家的权利,让百姓陷入了战乱,即便我当了皇帝,让他们将来富足安康,可也在现在伤害了他们。所以我撤兵了。既然我不是因为你要留下而撤兵,你的应允也就不作数了。”成王诚挚的说。对着纪雅庭,他不会有欺骗。
“王爷,”纪雅庭心中感激,再一次让泪水模糊双眼。
“你一定很想回家。”成王心里舍不得,可是已经说出的话不会收回。
“王爷是嫌弃我吗?”纪雅庭忽然为自己当年的选择感到羞愧。
“这哪里的话。你要是肯留下,我求之不得。但是回家才是你真正所想。我只想给你你想要的。”成王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看到纪雅庭越来越多的眼泪,他竟无措了。
纪雅庭忽然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