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乙呆了呆，摇头失笑：“你小子说对了，还确实是那个意思。
我从来不讲所谓的人生智慧，觉得那玩意是狗屁，没用。
结果自己活了大半辈子明白的些玩意居然跟那个殊途同归了。
也是有意思啊。”
他仰头灌了满满一杯酒，褶子脸上布满笑意。
还哼着山野小曲。
显然是被说透了，开心得很。
“拿您之前那几个例子说——
不要穷欲，也不是说要克制，只是要有智慧，试着了解自己，到完全通透。
当然‘通透’可不是那种遁入空门的狭隘通透，就像人家说的，要成的不是佛，而是自己。
是我佛，不是我佛。
所以应该说是坚持或者本心、初心。
跟坚韧关系不大啊。
您自己想想，是不是。”
“用不着你小子提点我。”莫乙鼻孔哼气，粗糙指头盘弄着酒杯，有些不忿的样子。
像个刚入门住在夫家处处不适应的小媳妇。
想跟人倾诉、想哭两声却抹不开脸面。
周顾看透似的摇头，推开酒杯起身：“行，那您就一个人搁这儿喝闷酒吧。
我啊，去陪姑娘咯~”
“嘿，赶的时候不走这会倒想跑了，哪有那么好的事！”老头起身一把卡住他手腕，往下一扯，指着酒杯吼：“喝，为什么不喝！
今个要是不给你小子灌醉了，老子心里不舒坦好几天！”
“诶诶诶，您少拉拉扯扯的。
我说我喝不了，真……”
张嘴说话间就被灌了一大口难喝的烈酒。
周顾呛到了，咳嗽不停，脸瞬间涨红。
无恶意的爆笑声随即爆发，整个大堂里离得近的食客差不多都拿他当乐子了。
一个个指指点点，说自己当年第一次喝酒可比这小子强多了。
还说酒可是好东西啊，能让内敛羞涩的闺秀撇下姿态为你宽衣解带，也能让这么俊俏的文人公子哥与市井融在一块。
人总是绷着，不好，他们不喜欢。
俗人就喜欢直来直去。
周顾咳嗽完了，起身端着酒杯敬各位，笑着说‘各位也是通透人，别说什么俗不俗的，都俗。’
于是酒馆里再度洋溢起了欢快的笑声，还夹杂着‘都俗，都俗’的附和。
特别有趣。
傍晚。
江边的黄昏很好看，赤黄泛红的落日余晖映在水面上，碎成条条片片上好的绸缎。
莫老头指着江面，说想起了她的脸。
当年某一刻她也是这样红着脸叉腰，杏眼圆睁瞪自己的。
周顾扶着他只管答应。
老爷子说什么就是什么。
毕竟喝醉的不是他~
也不知为什么，明明跟悦卿喝几口就倒，今个下午跟莫乙、跟整个酒肆的客人喝却千杯不醉。
俩个世界酒的度数其实已经相差不大了。
所以不是这个原因。
周顾想，是不是秋菱给自己下了什么手段……
抑或着是脑海里那个‘家’的另一功效？
当然，原因不重要。
喝酒喝不醉有什么用。
他又不喜欢喝。
更何况，一般乐意喝的人就是奔着半醉半醒的那个朦胧感去的吧？
他连迷糊都不会迷糊，喝了有什么意思。
哦。
周顾忽然想起来喝到半醉半醒的一个妙处~
燕晞……肯定是乐意在那种时候逗着他说各种话、做各种事的。
哼哼，很有趣。
架着老头回到船上。
给他洗了把脸扔上床，倒了醒酒汤放在脑袋边，打开船两侧的窗子通风吹走酒气，周顾才得空收拾自己。
得洗澡换衣服。
他这会身上的味道可不怎么好闻。
半刻钟后。
泡在大木桶里，后脑勺靠在桶沿，感受着温热的水放松身体的舒适，周顾半眯着眼哼小曲。
‘咚咚咚~’
敲门声忽然响。
周顾抬头睁眼，看过去。
‘吱呀~’
推门声又响。
他还还没问是谁人就进来了！
过分。
“哼哼哼，晞儿进来咯~”
燕晞软软的娇笑声传入耳中，周顾两胳膊连带下巴都搭在桶沿上，蹲在桶里，目光注视着自家公主每个举止。
“干嘛？”
专挑他洗澡的时候钻进来，肯定图谋不轨。
不是什么正经公主。
“公子为什么没有喝醉？”燕晞一步步往前，最后停在堪堪能看到木桶水面的距离。
周顾翻白眼，语气幽幽：“怎么你还期待着我喝醉啊？
任你摆布？”
“嗯~”她不害臊的承认了。
居然。
不过想来也正常，她就是这样的人，某些不正常的事于她都是正常的。
“所以你想做什么？”周顾笑盈盈问：“我不是都有答应你嘛，主动配合还不乐意，就想着我不动弹了让你施为？”
“才不是。”反驳完燕晞不说了，抿抿唇，向前几步到桶边。
拿起搭在上面的毛巾，沾了水，给心上人擦背。
周顾配合着换了个姿势，哼哼道：“才不是什么，口是心非？
你也跟秋菱学了？”
“学人之长不对吗？”燕晞轻轻拍了下他后背：“而且我一开始就有跟秋菱学呀，公子不是早就知道~”
“知道是知道，但我可没说口是心非是长处。”
柔软的指肚抚在背上很舒服，周顾惬意得很。
“哼，公子明明很享受逗秋菱的乐趣，在晞儿这儿就换了说法？”燕晞不开心，停手了。
走到船边把两边的窗户全打开，让晚风呼啸着吹进来。
周顾一个哆嗦，躲进水里。
只露出脑袋。
“这想着法折腾我也是跟秋菱学的？”他原来那个乖乖巧巧温温柔柔的公主呢？
“哪需要跟她学。”燕晞不屑，俏着下巴很骄傲：“本宫原来就任性，不然怎么会让公子当小侍卫~”
“那倒是。”
周顾捧了满满一捧水泼过去。
燕晞轻呼着，不过没有躲，任由洗澡水打湿自己的衣裙。
俏脸上也被溅到了。
她气呼呼地盯着心上人，嘴巴嘟起来，抬手抹掉水渍：“小侍卫要造反是吧？
我叫人给你捆起来！”
周顾俩只手腕靠在一块递过去：“诺，反正你也没少捆，习惯了。”
“……”
公主脸颊微红，踮着脚尖蹒跚到木桶边上，弯腰贴近周顾，腻声说：“公子~今晚晞儿陪你喝酒吧？”
“嗯？”周顾额头闪现一连串问号，逗她：“你那是想喝酒嘛？想喝我才是。”
“哼哼哼，喝嘛~”
俩人脸颊蹭脸颊，周顾脸上有不少水汽，一下就被她蹭过去了。
原本泛粉的俏脸更诱人。
雾气蒸腾，美人娇媚。
现在喝点酒确实蛮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