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留白，邝百首古怪地笑起来，声音刺耳，真有几分像鸟。
周顾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要不是他拦着，怀里的秋菱差点冲下去把人给扬了。
庞公初则不然。
极为稳重的，他将老头揽到身后，甩动小臂袖口爆响，轻声呢喃：“说完了？那就继续打，继续~”
邝百首脸一黑，起身：“庞兄，刚刚我不过是唱了一出独角戏，只占咱们以后日子里的小指肚这么一点。
天下之大，无有边际。邝某的目标可是那星辰大海，希望…庞兄也别局限自己啊。”
“嗬，邝百首你也就比本帅小个把月吧？这话怎么听着像我军中那些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子？”
话落，旁边老头跟着搭话。
“别这么说，征伐天下、剑指真仙，依我看他志向挺高远的…实际与否，也不好说什么，毕竟咱还拼死拼活呐。”
莫乙搭着手，表情唏嘘，半眯眼，又回忆起青葱岁月。
那时候，自己二十郎当岁，她也不过双十年华。俩人一个在笼子里，一个在书案前。一个干净整洁，一身儒将气质；一个可怜兮兮的，整天嘚不嘚个不停。
他想在还清晰地记着姑娘洗干净后，穿着白麻衣站在自己面前时是什么情形。
那种感觉……
“二位，是在嘲弄我？”
耳边忽然传来一声询问，莫乙脱出回忆状态，心情蓦然变差。
看过去，就见邝百首呈亢奋状，脸色红润，青筋凸起。
“这可不好啊！”指指自己，又指指俩人，邝百首拱起背，摊开手，遗憾道：“庞帅那可是江湖公认的伟君子，莫老当年的名号也是响彻一方，妥妥的正面人物，怎么能干出这阴阳怪气的卑劣行径呢？
嗯？讥讽别人的追求？
就因为我是小人？就因为我品性差，便不配拥有高远的追求？”
越说越激动，邝百首竖起右手食指猛指向天，喝问：“幼稚吗？在邝某十六岁时，也有人和我说，想当参将是异想天开，现在如何？”
“如何？”
周顾征询怀里玩自己头发的女侠意见。
越往下看，他就越期待这邝百首能逆风而上，把两人挑翻——虽然，自己好像是莫老头这一方的。
这位将军的确有相当的人格魅力，他很欣赏。
而且，他这一番言论总有种亲切感，让他也被勾起回忆。
好热血啊，就是这个卑劣的人设不太合口味，不然绝对是现象级的作品。
“什么呀？他们演到哪了？要我出手收尾，还是你想？”
“别，你玩你的，算我没问。”
傻姑娘心不在焉的，也不知在想什么，还是接着看吧。
之间一下一下在女侠腰间弹琴，周顾视线聚焦，对准台上。
邝百首说完，狂笑，双臂大展转圈圈，活脱脱一小孩儿。
莫乙干张嘴，半晌才开口问：“他一直这样？”
“之前见面都很正常，不过依我看，这才是他真实模样。嗯，我之前的说辞有问题，该向他道歉。”
“对头，他有点那啥是他的事，咱爷俩断什么是非。”
庞公初颔首，不着痕迹低头看老头，说：“看他这样，我想起一个人，也很古怪。”
“谁？你这么说，我肯定见过吧？”
“就是特别合您心意的那一位，他叫什么？您也没和我说一声。”
“别，你小子别想从爷这套话！”莫乙一下警觉，老眼一瞪，瞅着他：“他能忽悠个公主那是能耐，也是缘分到了，关你什么事？”
“告诉你啊，你可以不管，但也不许找他麻烦，知道吗？
再说明白点，老头我就喜欢看谈情说爱、大团圆，他们要是出个啥事，你以后就别来了。”
……
庞公初没有动作，也不回话，就单单站着，很突兀的笑起来。
上次来看老头，他就觉得不对劲，现在看来，活泼的性格真能感染身边的人。
小兄弟，谢谢你了。
“庞兄，我此行的目的已经和老爷子说过了，就一句话——你我合璧天下无敌！
想来庞兄也需深思熟虑，暂时给不出答案，那便，就此别过？”
邝百首弯腰拱手，退后半步，看着二人。
此景此景并不是他心中想的那样，但终有一天，俩人会合酌共饮，尽释前嫌，像营中最低一级的新兵那样，可以毫不避讳，你吃我的我尝你的；可以共睡一张床，畅想未来。
征伐天下，剑指真仙，或败或胜，总得有个念想，没有目标他可活不下去。
哈哈哈~
“走？”莫乙拎起之前被塞到手里的匕首，对准太阳看寒光反射，问：“让他走？”
庞公初反问：“不然呢？您在这边我打不赢。”
老头踢脚踹他，摆手像赶苍蝇一样：“那个谁，走走走！你看老头我都把你名字给忘了，还留着干嘛？”
邝百首呵呵直笑，应承着，束手慢慢悠悠迎向俩人。
一步一步，声响不大，很稳。
路过老头身边，他忽然一拍手，对庞公初送到眼前的拳头视而不见，小声自语：“对了，有件事差点忘掉，还得交代一声。”
两指搭在怕庞公初臂弯处下压，他清开往回去的路，捡起被仍在几步外的尸体，走向七人。
到位置，邝百首把死掉的人放在太师椅上，竖起胳膊撑脑袋，翘起二郎腿，摆出个睡着一样的姿势，然后将七子和椅子捋成一排，自己站在最前方。
招揽客人似的，他朝庞公初俩人招手，吸引过视线，指着八具身体，说：“他们呀，是我从小收养的，叫我干爹，是邝某的臂膀之一。
当时，是从行军路上捡到他们的。最小的只有五岁，最大不过八岁半，没了亲人，可怜得很。我那时候还心软，就带了他们一块，给吃给喝，当亲儿子养着。
小孩子也懂事，知道报恩，就主动要求我教他们练功，以后好帮忙。
我挺开心，就留了个心眼，帮他们找合适的功法。
好巧不巧，那之后没多久，我带兵路过一个小国，他们的王就供上来一本传承已久的秘法，以求我能限制手下的兵，别叨扰百姓。
邝某答应了，拿过功法一看，的确有点意思。
合练秘法，亲兄弟从小学最好，对天赋要求还不高，只有一点，它会慢慢同化练功者的思维，到后期，就说他们八兄弟吧，现在其实只有一个主导意识。
更有趣的是，心思越单纯，越像小孩子的，成为主导的可能性越大。
所以，他们现在功力高，会的很多，却唯我是从，独立无法生活。
庞兄，他们七个，留给你了！
要杀呢，就杀，算邝某之前那次过激冒犯的赔礼；不杀，就让老爷子留着种田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