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是个蠢货，为什么要跑呢？”
维克多心中如此沉思，双腿却在沟壑化作黑影逃窜，脑中回想起关于美杜莎的事迹。
首先，美杜莎很漂亮，那是一种不会被种族认知所限制的美……
提醒自己正经一些，魔鬼艰难想起一本阅读过的罕见生物文献资料。
美杜莎并非自然造物，她们的存在本身便是一种悲剧，传说世间出现的首只美杜莎是阿萨德人复仇、魔法与美丽女神的女祭司。
那位名为安娜的女性仿佛夺取一切美好，谚语常说美貌乃是神灵赐予丑陋世界的礼物，而安娜便是独占礼物的天选之人。
她的美貌足以让众神都感到嫉妒，海洋在她面前会自动分开一道条路，山川河流为其暂歇，鸟兽环绕周身……
而美貌从来不是一种祝福，多数时候反而是诅咒，安娜被善嫉的女神诅咒，直视她者皆会化作毫无生气的石头，永恒凝滞于观看美的那一瞬间。
五只美杜莎，多数与诅咒有关，这名称象征一种悲剧，而不是种族。
魔鬼姥爷忽然转身，睁着眼睛凝视绝美面容散发绿光的美杜莎，耸立于肩头的黑影头颅咧开一条裂隙，嘶哑的声音从中传出。
“美杜莎，我们谈一笔交易如何？”
声音是信息交流的媒介，维克多的直接共鸣传声，并未让美杜莎有丝毫犹豫，她挥动着三叉戟，人形上半身扑通袭来。
而这一次，维克多并没有躲闪。
他径直站在原地，身后黑影渐渐飘出，脱离肉体束缚浮现于凡世。
意念的城墙往往比物质更为坚韧，足有六米长的巨型三叉戟，在挥舞如风的速度下似乎很快砸中维克多，却在近在咫尺的距离毫无征兆停下。
美杜莎的神态有了些许变化，在见到维克多睁着眼睛瞪自己，蛇发嘶鸣越发剧烈，一颗颗手臂粗细的秀发凭空生长十余米，直向入侵者咬去。
蛇发遇到与三叉戟类似的阻碍，僵持在半空无法动弹。
“你，是谁。”
嘶哑而又清冷的声音，让维克多认为有戏，他的肉体并未行动，身后黑影探出手掌，向美杜莎展露魔鬼的七芒深渊烙印。
如果她接受过正规的魔法教育，就肯定知道魔鬼的存在，对于这代表蛊惑与力量的印记绝不会陌生。
但结果出乎维克多的预料，美杜莎纯粹如霞的眸子只有困惑与顾虑，凭借直觉她能看出这七芒烙印代表着一种古老深邃的力量，远比她接触过的任何力量都要神秘。
“看来你不知道这印记代表着什么……算了，我本来对这件事就已经失去了期待。”
维克多表现出的神秘力量，让美杜莎有了些许忌惮，她将三叉戟与蛇发收回，身体绷紧回应。
“我必须杀死你，入侵者。”
“理由呢？或许在进行一场厮杀之前，明白彼此的原因是个不错的提议，美丽的女士。”
“美丽的女士……你对一只怪物称呼美丽？”美杜莎讥讽的笑声，却带着一抹无法掩饰的悲伤。
“从我个人的观点来看，你很美……被诅咒的肉体中蕴含着一颗矛盾的灵魂，残忍与温柔，冷漠又炙热。”
维克多极为赞赏点头，以不带掩饰的贪婪目光上下打量着美杜莎。
通常而言魔鬼并没有捉弄人的习惯，无数故事总会把魔鬼形容成引诱人心一步步堕落的邪恶者，布置一个个谎言与骗局让灵魂坠入深渊。
但这根本就是污蔑与谎言，只要契约甲方能如约支付报酬，魔鬼都不会在引诱犯罪这条路多费半点功夫。
除非甲方的灵魂拥有足够诱惑力，值得耗费时间与精力将契约深入延展，直至愿意将灵魂作为报酬。
否则……
维克多会在判定面前美杜莎足够弱小时，将意识从松果体中探出，用强悍的精神力将她变成植物人，做成一具颇具珍藏价值的标本。
但魔鬼能直探灵魂的特质，他能看到美杜莎在痛苦挣扎的灵魂，兽性在撕扯着她的内心，可人性的坚持似乎让她得以保持一些清醒。
当真正用肉眼观察美杜莎时，高阶魔鬼能透过她人蛇混杂的皮囊，感受到一种名为挣扎的痛苦，亦如一个绝望的人在期颐着拯救，但逐步被黑暗吞没的无助感。
我想吃掉她，字面意义上的吃……
严格而言，维克多的道德观念已在时间冲刷下变得极为淡薄，在深渊生活千年的岁月，意识体虚无缥缈的感触，让他对一件事情极为执着——找回活着的感觉。
这并非是指犹如疯子肆意制造混乱与破坏，用极端举措刺激情绪与感官，仅是一种警惕心。
维克多担心自己成为犹如诸位大君的规则存在，每次与马蒂斯交流，他多数时间都感觉是与一具名为思索的物体进行程序交互。
他迟迟不敢向深渊意志确定源论，其中原因也有担心残存的人性完全丧失，甚至魔鬼对灵魂的渴望也溶解于其中，化作纯粹追求于某种抽象概念的物体。
而欲望，正是人性的最直接证明。
美杜莎冰冷的眼眸渐渐泛起杀意，不是刚才例行公事的狩猎工作，直刺本质的话触碰到她的内心，她似乎不想直视自己矛盾的灵魂。
“别着急，如果我说能解除你的诅咒，让你恢复正常的人形呢？”
维克多行法国军礼的提议，引来美杜莎一枚巨型气流飞弹，毫无预兆的范围攻击并未对魔鬼造成实质影响，但山体就没有如此好运了。
举行爆破让山体出现一道直径达二十米的巨型空洞，向着天空延展上百米，本就不算坚固的山体结构在美杜莎破坏中变成废墟，一根根巨大石锥化作落石坠下，竟是引起一场山体滑坡。
“看来，我们之间并没有取得共识……真是遗憾。”维克多眯起眼睛，在意识将头顶石块抛向周围时，侧头看向远方的洁白城市。
一行骑着有翼飞马的骑士，提着骑枪与巨大捕猎网自城头飞起，显然这场山体滑坡让他们察觉到了危险，但这危险具体是入侵者，还是另外的人，这点便难以判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