疤脸汉翘着兰花指，捶打膝盖，委屈得不行。

　　“您可要评评理！”

　　“他不仅把我往死里揍，连三姑手底下那些伙计，都挨了拳脚！”

　　“外寨人都在传，说那季咸如今翅膀硬了。”

　　“隔三差五就能挖着血参，全私下塞给济世堂王掌柜了！”

　　“这吃里扒外的东西，全然不顾寨子药行的规矩。”

　　“您说这哪是废我命根子，分明是在打您的脸啊！”

　　孙老九阴脸冷笑。

　　“我肯喊他声掌柜，是给县里药行面子，真当县里能罩得住这穷乡僻壤？”

　　“那姓季的拿几株破草药，巴结济世堂，等我进了丹坊，就拿济世堂开刀！”

　　疤脸汉接口：“您丹坊的路子都搭上了，济世堂算个屁......”

　　“少扯蛋！”

　　孙老九摔了茶盏，“月底要的龙涎草和蛇蛋呢？等我亲自去扒蛇窝？”

　　疤脸汉后颈发凉。

　　“龙涎草凑齐了，可白蛇娘娘的蛋......实在得等它睡熟了才能摸......”

　　他偷瞄对方神色，见孙老九面色稍霁。

　　忙补了句：“您知道我这身板连铜皮都没炼成......”

　　“倒也是。”

　　孙老九扔出一吊钱砸在桌上，“你虽没了命根子，但该赏得还得赏！”

　　疤脸汉盯着孙老九咽口水：“谢孙爷栽培！”

　　“季小子是秋后的蚂蚱，让他再蹦跶几天。”

　　孙老九叩了叩桌面，铜钱发出闷响。

　　“我看就今晚吧，先去蛇盘谷摸蛋，免得夜长梦多。”

　　“嘴严实点。”

　　孙老九临出门撂下话，“懂么？”

　　疤脸汉忙不迭点头，翘起兰花指将钱揣进怀里。

　　“明白，明白。”

　　与此同时，济世堂。

　　空地上。

　　季咸正以卧渊之龙姿态，沉身站桩。

　　双足踏震山步，不丁不八，扎入地面。

　　脊背如虎，伏低蓄力。

　　浑身筋肉，随吞云桩法节节贯通。

　　肩胛如龙角内扣，腰胯似虎尾垂坠。

　　周身气劲收束，如弓弦紧绷。

　　呼吸随阴阳吐纳法渐入深长。

　　胸腹随气息涨缩，如风箱鼓动。

　　脏腑间浊气下沉。

　　清气沿脊攀升。

　　龙虎二气在丹田处，交缠淬炼。

　　足底震山步碾地。

　　筋骨齐鸣，桩功沉凝，气血暗涌。

　　皮膜下仿佛有细鳞游走，骨节间隐现闷雷滚动。

　　直至汗出如浆，方收功吐气。

　　毛孔蒸腾白雾，如龙吐云息。

　　足印陷地三寸，似虎爪留痕。

　　龙气盘于髓，虎劲藏于筋。

　　锋芒尽敛，暗含峥嵘。

　　“这进展当真骇人！”

　　王掌柜捏着糕点的手微微发颤，糕点碎屑落在青衫上。

　　“区区三日不到竟能炼成龙虎二气！”

　　“这般天资若在苍梧县，怕是要被各派争着收作关门弟子！”

　　杨平安默然凝视，没有说话。

　　当初。

　　他倚仗名贵药材辅佐，尚需五日才登堂入室。

　　可这少年分明是药户出身，根骨平庸。

　　桌上。

　　那碗汤药正冒着热气。

　　今日季咸采回的血参，足有手腕粗。

　　熬出的药汤效力，比之前强了数倍。

　　暗红参须在汤中舒展，宛如活物。

　　分明是七八十年份灵药才有的征兆。

　　杨平安端起药碗，仰头饮尽。

　　温热药力在经脉中流转。

　　修为竟以肉眼可察的速度增长。

　　这一碗汤药，足足抵得上四五日苦修。

　　果然如他所料。

　　季咸虽资质平平，却靠着一手采药本事，以及那些珍稀药方。

　　硬是把修炼效率拔高数倍。

　　王掌柜端着药碗，神色复杂地叹道：“常言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这小子炼药的本事倒真不含糊。”

　　“这一碗下去，可就是上百两银子啊。”

　　他边说边端起碗，一饮而尽，。

　　热流顺着胃部蔓延全身。

　　他畅快地呼出几口热气，常年酸痛的腰眼，竟松快了大半。

　　咂摸着残留的药香，王掌柜苦笑。

　　“杨公子你说说，这欠下的人情债，往后可怎么还？”

　　杨平安瞥了眼王掌柜，心知这老狐狸在开玩笑。

　　垂眼抿了口茶。

　　“武学典籍我这儿堆得发霉，那小子既坐不住，就让他炼去。”

　　“杨公子阔气！”

　　王掌柜捋着山羊胡笑开。

　　“正巧我们济世堂底子厚，药材管够。他不是成天念叨炼药么？炉子药杵都给他备齐！”

　　茶盏轻碰。

　　两人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杨公子，我武道修为不如你，你说这小子他天赋到底有多好？”

　　王掌柜咂吧着嘴，似是喝完药汤，意犹未尽。

　　杨平安神色认真道：“他根骨资质虽差，但对医术颇有研究，深谙激发药性的诀窍，又通晓练功后的调养之法。”

　　“都说医武相通，这才成就了他如今的修行速度。”

　　王掌柜点头附和：“正是如此。昨日他还派人来借银针救过人，可见医术确有造诣。”

　　“难得的是，他既能钻研医术，又能耐得住练功的枯燥，这般心性毅力实属罕见。”

　　杨平安微微颔首，淡淡道：“虽是少年，却比老江湖还要沉稳！”

　　“城府深，又耐得住，经得起摔打，这等心性比什么根骨都金贵。”

　　“勤能补拙，韧可通天，这才是万中无一的真天赋！”

　　“青崖寨，千百采药人，再找不出第二个季咸。”

　　王掌柜的手一颤：“杨公子竟这般高看他？”

　　“掌柜的不早把宝押在他身上了？”

　　杨平安转着茶杯轻笑。

　　“药户出身是差了些，可骨子里那团火，再多磨难也磨不灭。”

　　王掌柜脸色变得温柔：“还好，这小子是熬出来了。”

　　他摩挲茶杯，“难得的是出息了，还记恩。”

　　“唐家不过是在季家揭不开锅时，送过几条兔腿两袋糙米。

　　他就替人收拾了强买强卖的疤脸汉，还治好唐大郎的蛇毒。”

　　“附近四邻都说这小子仁义。”

　　王掌柜压低嗓门。

　　“照这修行速度，怕是要成我见过的，第一个半月左右，就炼成铁骨的天才。”

　　杨平安眯起眼：“掌柜不也早瞧出他知恩图报？杂税帮他全免。”

　　王掌柜笑了：“杨公子厉害，寨里什么都瞒不过你。”

　　就在此时，杨平安表情变得严肃，看向空地上的季咸。

　　王掌柜也是如此，眼眸中闪过一丝震惊。

　　季咸赤铜脊背，猛然弓起。

　　浑身筋肉如蟒，在皮下游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