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轮转,流光飞渡,天一山比武大会后一年有余,举中原武林之力建造的巨轮终于完工。六大门派出海之日,江湖弟子再聚,场景颇为壮观。
出海巨轮巍然矗立,遥遥望去,似是一座坚不可摧的堡垒,数百丈长的船身通体漆黑,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冷峻而坚毅的光芒,站在岸上的人被衬得如同蝼蚁,那万里之外的小岛又如何禁得起这样庞然大物的侵袭?
清微道人的声音从人群中浑厚荡出,所有人都听得清楚:“武林同道见证——六大门派今日结盟,共赴离空岛,过往恩怨一笔勾销,同生共死,永不背叛,若有违者,当如此杯!”
接连几声爆破声响,六枚鎏金酒盏同时碎裂,清微一手“了却俗尘”将那些碎片化成金粉,随风散入大海,围观之人连连拍手叫好……
这样叫人热血沸腾的场面,无欢定是要跟来看看热闹的。怎奈何他身形矮小,即便很努力的踮脚、仰头,也只能看到师兄们重重叠叠的背影,听着前面不断传来的声音,无欢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满头冒汗。
距离出发的时辰越来越近,无欢终于按耐不住,拽着师父道袍一角央求道:“师父,你带我到最前面看看那大船,好不好?”
师父摇摇头:“尊卑有序,我们只能站在这里。”
“可是一会儿那船开走了,就再也看不到了!”
师父看着无欢上蹿下跳的样子,一脸哭笑不得,他心中委实宠爱这孩子,终究忍不住将他高高抱起,举过自己肩头。
人到高处,眼前豁然开朗,看到巨轮那一刻,无欢大受震撼,他瞪大眼睛,双手合十,口中叹道:“好大啊!要是能登上这大船就好啦!”
就在无欢无限慨叹时,旁边潇湘门的队伍却传来刺耳嘲笑,“天一派那小道士,多大啦?还要人抱着?!”
潇湘门和天一派的一众弟子听见声音,纷纷将目光投向无欢,无欢循声回望,说话的竟是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男孩。
无欢被人围观,心中窘迫,急忙从师父怀中跳了下来,可那潇湘门的男孩不依不饶,硬是挤过人群来到无欢面前:“你又不是几个月大的婴儿,为什么要人抱着?难道你们天一派这么没规矩?”
无欢紧紧倚靠在师父腿上,在男孩的质问下显得有些心虚,他不去直接回答那男孩,反带着几分骄傲的问道:“你能看见前面那艘大船吗?”
无欢双手伸展,在胸前画了个大大的圆,“有这么大!”
那潇湘门的男孩比无欢尚且矮了几分,又没有师父抱着,自然什么热闹也看不见,他听无欢说的有声有色,又羡慕又不服,心中忽然升腾起莫名的勇气,男孩拽着无欢的手道:“要看大船还不容易,我带你到跟前去看!”
无欢听男孩这样说,一下子雀跃起来,他心中早有此意,毫不犹豫回道:“好啊!”
师父见状一把擒住无欢,轻声呵道:“不要乱跑。”
潇湘门那男孩急道:“我们悄悄的走到船尾那里,看一眼就回来!”
无欢也拼命点头:“对,看一眼就回来。”
说话间那男孩又将无欢向外拉扯,无欢就势跃出师父身外数尺,道人忍不住笑道:“轻功倒有长进。”
无欢见师父脸色松动,脚步更加坚定,一面跑一面回头喊:“师父放心,我去去就回”。
无欢与那男孩拉着手,连蹦带跳的奔向岸边,四目相对时都是满眼的期待欢喜。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无欢,你呢?”
那男孩清了清嗓子,带着几分傲然:“我乃潇湘门小门主,薛恕。”
“薛恕!”
“无欢!”
“哈哈哈……”
“哈哈哈……”
无欢自幼长在天一,日夜相伴的只有师父和那两尊泥塑的小人儿,如今第一次有了同龄的伙伴,开心到了极点。
两人跑到巨轮脚下,小小的身形整个儿被笼罩进阴影里,二人抬头仰望,只见高大厚重的船舷像一面巨大的墙壁,无欢这时才发现,虽然走的近了,反而不如远远看去那样完整、壮观。
无欢有些失望,小声嘀咕道:“要是能进去看看才不白来。”
薛恕眼睛一亮,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神神秘秘的对无欢说:“要想上船,我倒有办法,就怕你不敢。”
无欢自然不服:“有什么不敢的,你说就是。”
薛恕面有得色,伸手指向船身某处:“听我爹说过,从那里的围栏往下数,第九块船板和底部的接缝处,便是一道暗门,外面有机关可以打开!不过……那儿很高,你上的去吗?”
无欢看向薛恕说的位置,胸有成竹笑道:“你刚才有没有听我师父夸我轻功有长进?那么矮的地方,我随随便便就上去了!”
薛恕哈哈大笑:“吹牛,你刚才还要师父抱着呢!”
想起刚才被众人围观的情景,无欢又满脸羞得通红,愤愤道:“你懂什么,刚才没有附着之物,凭空当然不能跳那么高了!现在我可以附在船身上攀爬上去!”
薛恕大喜,道:“当真?”
“当真!”
薛恕果断道:“好,你先爬上去,我去找根绳子来,到时候你拉我上去,咱们进船里看看。”
无欢点头道:“就这么办,你快去!”
薛恕转身便跑,无欢轻轻一跃将身体附在船身之上,朝薛恕说的位置爬了过去。
无欢身形轻灵,又有两年轻功的底子,爬墙的本事自是一流,很快他就摸到了薛恕所说的位置,果然发现有条接缝与其他略有不同,无欢按照薛恕所说,轻轻按了按那道接缝上方的铆钉,只听“啪”的一声,头上方竟真的弹开一扇小门。
无欢扒在门口向里张望,仓内堆了许多木头和铁桶,想来是一间堆放东西的仓库,他不敢独自再向内探,只坐在门口等薛恕找绳子回来。
薛恕去了很久,直到无欢感到焦急难耐,才看见薛恕的身影从远处跑来。
无欢连忙站起身冲薛恕挥手,薛恕也是拼尽了全力奔跑,手中还不停的挥舞着找来的绳子。
可不知道为什么,无欢明明看着薛恕一直朝自己奔跑,却怎么样也跑不到跟前,直到他发现薛恕离自己反而越来越远了,心里才猛然出现一个可怕的念头:
无欢抬起头举目四眺,两岸青山正缓缓倒退,再低头看向海面,白色的泡沫和水花犹如银鱼翻卷,船身之下,海水被破开一道道绵延的波浪。
是船开了!
无欢此事才真正意识到事情严重,他用力捶着船舷,拼命向着薛恕大喊:“快去找我师父!快去找我师父!”
船声轰鸣,海浪阵阵,无欢微弱的呼喊根本传不到岸边,薛恕的身影越来越小,岸边的人马也渐渐变得模糊,无欢很努力的想从人群中找到师父的身影,可很快就看不清任何一张脸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