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风雨雷电弦音剑
“你既知道咱们虎猖十凶的威名,当也知道咱们虽然做的是绿林买卖,但只要过往之人,交了卖路财,那是断然不会害人性命去的。”
“老子把话放这,只要你舍了手中的宝琴,老子保你活着走出这宴北群山。”
房容光双手叉腰,背后带着一把长刀,配上满脸的络腮胡,当真有十二分江湖豪侠的气象。
陈玄观闻言不语,只听琴音忽急,转瞬就听一阵树木仆地的声音传来。
房容光面色微变,却假作不知。
很快,道路两侧涌出来的那数百土寇却一阵惊动。
“后面百步之内的树木都断啦!”
“那块大石头都被切成了两半!”
“这小秃驴好厉害!莫不是个杀星!”
土寇们转头望去,只见身后原本郁郁葱葱的一片山林,已经齐齐被斩断倒地。
甚至有那十数人合抱之大的巨石,都被斩成了两半。
此等景色,便是这些土寇做惯了剪径的买卖,见多了奇人异事,如此遭遇却还是头一次!
有人小声嘀咕道:“这次怕不是遇见煞星了,咱老子要见机跑路。”
房容光悬于空中,离地十步,他虽然自忖一身炼炁十重的修为,在这宴平县的千里地界之上,当是少逢敌手。
便是万里汝州之上的两派一观三寺九院,等闲之辈也不是他的对手。
大宁朝地方体制,乃是路下设府,府分为州,州辖为县。一路辖境小则百万里,大则数百万上千万里。府境十万里,州域万里,县领千里。
“这断头樵夫此人虽然看似平平无奇,但也是跟咱们合作老久了,一身炼炁修为,甚是精纯,纵然不如两派子弟,比之观寺中人却也不差。”
“竟被此人不动声色就杀了,我甚至都没看到此人是如何动的手!”
“如今又露了这么一手,当真可怕!也不知道此人是哪里来的硬茬子。”房容光心下暗忖,一边又在面上,跟陈玄观假意周旋。
陈玄观却对房容光跟这些土寇,缄默不语。
在他眼中,无论是那炼炁十重,却元炁驳杂,一看就是下品元炁功果的房容光,还是那些身上恶煞单薄的土寇,都不值一提。
有东风忽然吹来,房容光面色大喜,随风望去,只见九名修士正联手架风而来。
房容光哈哈大笑,说道:“小秃驴,我在等兄弟们到齐,会剿于你!而你在这里装腔作势,莫不是在等死?”
瞧见援手到来,房容光的心防也松懈了下来。
他们虎猖十凶本乃是一伙宴平县里的地痞流氓,因为得了际遇,这才修成玄功,又因为凭借了一部阵法,十人联手,便是遇见汝州两派一观三寺九院的三境高人,也能斗个旗鼓相当。
“快快俯首,说不定还能就给你个痛快!”房容光喊道。
“哈哈!房兄弟,怎么连个小秃驴都斗不过!让老哥看看,这小和尚到底有何出众之处。”虎猖十凶的老大胡娄山先到一步,当下笑道。
“咦!怎么天色暗了?”慢一步到场的虎猖十凶之一的姜屠,讶异一声。
只瞧天色之上,不知何时已经被一片乌云遮住,上面隐隐有雷声大作。
然而这片乌云不大,不过百亩大小,而在百亩之外,却依然是艳阳高照,碧蓝长空。
忽地,电光闪烁,数道天雷打下,数百土寇顿时有半数被炸死当场。
不知何时,陈玄观的琴音忽然高亢急奏起来。
胡娄山面色惊变,但他依然自恃自家兄弟的手段,当下冷哼一声说道:“装神弄鬼!大家伙并肩子上,斩了这小秃驴,让他知道咱们厉害!”
当下,虎猖十凶各自长刀出鞘,人立十方,步走八卦,立时结成阵势,一时阴风大起,带起阵阵鬼哭之声,就往陈玄观杀来。
狂风斩鬼刀阵!
“还怕你们会跑,如此倒是省事儿了。”陈玄观蒙着红绸的双眼,看也未看十人一眼,低声自语的说道。
他抱琴不动,双手忽然急拨丝弦。
天色顿是又变,只见雷电散去,风雨忽来。
风是寻常风,却有无形弦音剑气,道道来去。
雨是山中水,却有霜气忽结封喉,倏忽杀人。
转瞬之间,寻常风过,有房容光等五名虎猖十凶,立时被斩成了七零八碎。山中雨去,有姜屠等四名虎猖十凶,被一点寒霜封喉而死。
余下土寇更是在风雨之后,尽数死绝了。
“石函抱弹指弄间,一弦一柱思正念。菩提树下无梦蝶,风雨雷电普度愿。”陈玄观一曲琴毕。
转眼之间,满山的土寇,虎猖十凶就只剩下了胡娄山一人,他呆呆的止住了身形,正自喉咙狂咽,立于陈玄观十步之外。
胡娄山看到了斗笠下被红绸蒙住的双眼望来,只听噗通一声,他就跪在了地上。
胡娄山大声乞求道:“我愿意放下屠刀,求神僧不要度我......不不不!请神僧以慈悲度我,不要用风雨雷电度我!”
陈玄观闻言一笑,又拨弄一下柱弦,说道:“空既是色,色既是空,风雨雷电与慈悲并无二样。”
胡娄山闻言一颤,一缕骚味随即飘起,陈玄观微微皱眉,不愿再拖沓,问道:“可是你们虎猖十凶在宴平乡野生祭活人?”
胡娄山闻言大骇然,连忙说道:“不不不!不是我们做的。”
“我一路过来,见那三湾村、王家庄、八十里铺被魔法活祭一空,尚存者可都说是你们的手笔。”
胡娄山见推搪不过,连连磕头,说道:“启禀神僧知道,我们都是奉了风虎老爷的令,不得已才屠戮乡亲,否则它便要饶我们不过。”
“风虎?他为何不来?”陈玄观微微疑惑。
胡娄山又道:“他是一只有千年道行的虎妖,相当于玄门四境,我等乃是受他驱驰之辈,生死在它眼中,实是不值一提,自不会来。”
“喔,那便此间事了。”陈玄观话语方落,胡娄山正以为自己逃出生天,却不想转眼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噗通一声,胡娄山的首级掉到地上,他最后的一眼余光,正是自己锵锵倒地的无头尸身。
“我的生涯一片无悔,那是我逝去的青春......”
胡娄山最后的念头,想到了他十八岁那年,在王家庄偷看小娘子浣衣的画面。
一阵琴音又在山间官道上响起,随后一阵清风卷来,转瞬过后,那载柴的车架上,就换成了这数百土寇的脑袋,而最上面的十颗,正是虎猖十凶的首级。
陈玄观一袭月白僧衣,走在车架前面,抱着石函琴,边行边弄弦奏音。
那老驴虽然驮着这数百脑袋,远比先前一车干柴要重上许多,却走的比先前轻快了。
“也不知道是我这《风雨雷电无形弦剑大慈大悲渡人赋》的杀力不足,还是这身佛门三境的功力没能尽发。”
“杀这些土鸡瓦狗,居然用了十个呼吸,比当初我杀抱琴老丈也快不了多少。”
天光渐落,日近黄昏,陈玄观引着这一车头颅,上了官道大路,路人渐渐多了,尤其是靠近宴平县城后,乡人商贾往来不绝。
而遇见陈玄观跟这一车头颅的行人们,都如睹混世魔王一般,纷纷避之不及,生怕触了霉头,惹来杀身之祸。
隐隐约约还有嘀咕议论之声传来,陈玄观却恍若未闻,只是一门心思赶路,一边修炼琴艺。
宴平城门之外,忽有一个灰衣老尼飒然踏步,迎面走来。
这老尼看了一眼陈玄观,跟他身后的这一车头颅,并未多言,也无惧怕,恍若不觉一般。
但经过老驴身旁的时候,却是微微讶异。
老尼错身而过,离了数百步,她才头也不回的笑道:“念的老驴辛苦,倒是见了慈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