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青红皂白官字间
宴平县位于汝州南部,距离州城只有千里之遥。由于州府都设有城守营,虽然兵额不等,却也足以保一方太平。宴平县城也因此多年没有遭逢过兵灾人祸了。
虽说近些日子以来,宴平城内的县民们,常常听说北边某些村庄被抢杀一空了,但因为官府没有张贴告示,招募民勇修士平暴,因此少有人当真。
宴平县城仍然是承平如故,直到陈玄观押着一车人头走进了这座城市,县民们纷纷骇然,转瞬之间热闹的街市就作了鸟兽散。
就连负责看守城门的壮班衙役,都一哄而散。
陈玄观见此情景,微微皱眉,月余之前长安一战,虽然整个长安城内,上到督抚,下到府县衙门,都被魔教屠戮一空。
但那是因为对手乃是红阳宫、极乐岛这等魔教大派,实在过分强悍,又谋划深远所致,实非战之罪。
何况最后,督抚道麾下的十五个标营近十万大军,也出了大力,剿灭了窜入城内的流寇。
在陈玄观的印象之中,大宁朝虽然颇有乱象,但那不过是魔氛渐嚣,以宁朝官府的实力,肯定是应对不了魔教大派的。
但安定地面,剿灭个把土寇,些许旁门左道的散修,也该是手到擒来才是。
可陈玄观却不明白,如今他连手段都没露,何至于这宴平县城的守城壮班衙役,竟都不问而走?
更何况,他身后这一车头颅飘起的淡淡恶煞,并不难辨,寻常百姓看不明白,三班衙役却都粗通玄功,该是不难看出。
“司马老贼广发英雄帖,我这乔装打扮一番,寻些邪魔散修,土寇贼匪杀了,就是为了张扬侠名,好入手此贴,混入洛阳大会去。”
“如今我这摆谱一场,正要人来接台唱戏,这人都全跑了,谁来接戏?谁来看戏?”
“我这侠名往那传?我光往县衙走一遭,领千把银子,济的何事?”
陈玄观没想到,自己辛苦搭台唱戏,结果眼看就要扫尾收功了,却不想戏台子垮了,观众全跑了!当下就很是郁愤。
原是太岳剑派少掌教陈玄观领了掌教真人岳至虚的法旨,喜滋滋乔装成了法号长乐的小和尚,就是为了混入洛阳大会去。
只是司马家的老贼虽然广发英雄帖,号召中原、关东二路的玄门人物。但这英雄帖却也有说头,没点侠名傍身,司马世家却也是不会加以理会的。
虽然陈玄观想不明白,司马家既然广会群雄,聚集大批修士,摆明了要用人海淹了太岳剑派,却为何还要搞一个侠名的门槛,真是多此一举。
“真不闻‘韩信点兵,多多益善乎’?是也,这玄持天可没有韩信,但那老贼活了上万年,一身智计当不止于此。”陈玄观心下暗忖。
却是陈玄观眼见这台大戏唱不下去,也只能百无聊赖的押车往县衙而去,看有无机会,至少小扬侠名一下。
这路上,他因此心思百转,各念纷呈。
“那个小和尚,你没瞧见人都跑光了吗?你怎还往县衙去?”
忽然一个少女声音在头上响起,陈玄观随之望去,就见街头一处酒楼的第七层上,有一个梳着飞天髻,娇俏可爱的青葱少女,正依着阑干,向陈玄观当街喊到。
陈玄观心头欢呼一声,暗忖:“接戏的来也!”
他小挪两步,将半个身子隐在阴影处,微微仰头,让他蒙着一条红绸的脸蛋,照耀在阳光之下。
金光照面一层,顿时让他的颜色,既显精致,又更突神秘。
接着,陈玄观一拨琴弦,妙音顿时轻彻这十里街头。
陈玄观笑道:“贫僧路过贵宝地,瞧见宴平县北一片焦土,便索踪追迹多日,这才在今天上午将虎猖十凶,数百附贼土寇,尽数杀了。”
“长乐此来,不为旁事,只望交代了这一车贼寇首级,好让宴平县的百姓们,可以安居乐业,无须再虑土寇之患!”
陈玄观这一番话,夹着三分元炁。
虽说陈玄观这一身佛门功力,并非绝学层次,但也是上乘玄功修持,成就的元炁品流,亦达第五品,比之神门碧潮剑经也只差一品而已。
当下半个宴平县城都听到了他方才所说。
然而,在街头巷尾,透过门缝窗隙,暗中围观的县民们,却并没有响起陈玄观预期之中的欢呼之声,他们或面无表情,或忐忑不安。
却没有一个人,欢欣鼓舞。
如今陈玄观用了灵目悟痴铜像,虽然无法动用紫霞元炁和本身手段,但一身境界却是实打实的佛门三境“众生相”。
而无论道佛魔,三境中人都能生得神念,可以延照身周里许之地。
县民们淡定的表情,让陈玄观愈发疑惑了,他心下暗忖:“我在宴平县北,光是亲眼所见就有三处村镇被屠戮一空,尚存者都说这数万人,皆是被虎猖十凶杀了。”
“而如果算上传言所说的二十多处村镇,怕是死于虎猖十凶之手的宴平县人,就不下二十万了。”
“这些城内的县民,竟好似不知一般,真是咄咄怪事!”
“哈哈哈,小傻瓜!你什么都不懂,也敢淌这浑水啊!”赵怡尔从七楼,飘然落下,双手插腰,背对着陈玄观轻轻一阵嘀咕,像是嘲讽,又像是逗趣。
“我跟你说......”赵怡尔转身过来,正要教训陈玄观这个小和尚,让他知道些世道深浅,却话到一半,竟就呆住了。
因这灵目悟痴铜像有个弊端,陈玄观只能用红绸蒙了双眼,但却并不妨事儿,因此就瞧见赵怡尔双眸精光闪闪,喉咙里连吞着口水,小小的红唇微微紧抿。
陈玄观皱了皱眉头,不知道这赵怡尔在发什么呆,当下问道:“这位善信有话不妨直言。”
赵怡尔闻言,顿时心直口快的说道:“好帅.......率真啊!”
她连忙擦了擦并不存在的嘴角口水,然后抖擞了精神,突然温柔了起来,说道:“他们怕你啊。”
陈玄观微微讶异,说道:“怎会如此!”
却在此时,远处却传来鸣锣开道的声音,陈玄观随声望去,只见水火棍清街,后面的持牌上写着“同进士出身”“知宴平县”,而在牙牌之后,宴平县知县高踞抬與之上。
“何方宵小,竟然肆意杀戮我宴平数百无辜乡民!还不快快俯首待捕!”
宴平县知县朗朗声音传来,陈玄观正要分辨,忽觉杀机临头,当下微微侧身。
随后就见,一抹剑气从身前而过,一下就将身后的瓦房打成了废墟。
“好精纯的剑气!好一个鼠辈庸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