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我知道,这场归来,有他谋划的手笔。踏入京都那刻,我便感受到他对上阳宫那把龙椅的强烈渴望。
山雨欲来风满楼,谁又能提前料想最真实的残酷?
甫祈与他的哥哥们一同晋了封。
五皇子封宁王,将被派往西域,稳定边交。
“按理说,五皇嫂身怀六甲,父皇不应在此时调走五哥啊?”从宫宴回府,我把这个在心里疑惑了好一阵儿的问题问了出来。
甫祈没有与我说太多,只是反应有些严肃道:“这是钦天监卜的卦......”
“哦?”他未做解释,我私下揣测,无非就是有凶象,需要化解,临时遣了五皇子。至于这卦象背后有没有他人的手笔,不是我一个妇道人家能够左右得了的。
我在京中的日子不长,与甫祈南下前,所识的闺中友人自然不多。五皇嫂若兰算是性子温和的好女人。这次回来,见她挺着身子,行动不便,我也不好打搅她,只当面对她道喜。
我与阿桃商量了一番,改明儿挑选个吉祥又不失贵重的孩子玩当,送到宁王府里去。
我改称桃红为“阿桃”,因她已然是甫祈的桃夫人,又是承南的养育者,我们二人以姐妹相称,再唤她“桃红”实属不合适了。
因为安庆王府不曾真正诞下子嗣,所以府库里自然没有合适的礼品。我与阿桃去了鼎新街,寻了最知名的金器铺子宝元楼。
我们在店家那里谈好定制一款婴孩的手串,付了定金之后,正要下楼,迎面上来三名女子。
为首的那个看起来像是个小姐,身后跟了两个丫鬟,满身的珠光宝气。
我拦了拦阿桃,打算叫她们先行,我们再过。
“把这里最贵的金银首饰都给我挑出来!”
“小姐,我们这就去。”两个丫鬟惶急的样子让我看出这家小姐不是个善茬儿。
“陆大小姐,您来了!”店老板看到来人,也急忙招呼起来。
我跟阿桃来时,府里的身份可是半点都未透露,不知京里何时多了位大小姐?
只听那店老板继续问安:“小人请大小姐在陆太医面前多多美言呐!”
我回想了与太医院打交道的经历,出嫁前后有过几次问诊,未曾听说有哪位排场如此大的太医啊?
我叫下人查问了来历,方知此人曾在大西陆游学,也曾在西域行医,因其域外经验丰富,被引荐给四皇子。四皇子与五皇子皆养在贵妃娘娘膝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想来考虑到五皇子即将远赴西域,四皇子想要为他安排一位随军大夫,特向太医院举荐了陆山风吧。
“陆氏父女的名字倒是有趣。”阿桃在桌上洒了几滴水,蘸着写了“羞”字。我这才知道她叫陆羞。
“听说陆太医已经入了宁王府了。他女儿被指去陪伴宁王妃呢!”阿桃让我意识到其中或有猫腻。
“这对父女到京都多久了?”
“两月左右吧。”
“可是首次来京?”
阿桃摇摇头,神情有些不自然。“据说几年前就来过、曾想在太医院谋职。”
我忽而想到阿桃的背景,或许她知道他们更多的底细,才会说出前面一番话来给我听。也许她是好意,想要提示我警惕。
晚间,我趁着支窗的缝隙,将消息传了出去。
看到窗沿动了动,我确认天墨已经收到我留下的字条。我叫他调查陆山风,越详细越好。
一路回京,天墨几乎都在暗地里保护着我。我是凭借他身上那块哥哥的玉珏与对他身影的熟悉来判断他的踪迹的。他鲜少露出正脸,可能也是担心被察觉。
天墨传回调查记录已是半月后的事情了。宁王早就踏上西行的路途了。
我看到他的陈条,眉梢惊得直跳。这陆山风曾给西域押铁族的族长看诊,光是诊金就要了五百金。那族长病入膏肓,为了续命,自然是付了这笔巨款。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天墨查到,这个陆某人利用他的大杂烩“医术”,东一榔头西一棒子,一会儿蓬莱仙丹,一会儿西陆灌注,再一会儿南地特药。
续命是续命,昏迷着续命也是续命,不是么?
而此事最为隐秘之处在于,陆山风由此在西域成名了。
尽管后来,那个族长还是殁了,可他的遗孀却把陆山风捧成了“神仙”,并且让族人纷纷朝拜“陆大仙”。
天墨还提到,他未能查出陆山风发妻的线索,他对陆羞的身份持疑。
对此,我心有不安。我决定亲自去宁王府给若兰送礼,顺便探探那陆羞的底细。
见到若兰时,她挺着大肚子,身边的侍女扶着她。我将金铺制好的手串拿出来。“五嫂嫂,这是玉儿送给未来侄儿的礼物、望您喜欢。”
若兰伸手摸了摸,笑着对我说:“玉儿有心了,咱们许久未叙旧,倒有些生疏了,你还是像从前那般唤我‘若兰’吧。”说着,她将礼盒合上,叫侍女收了起来。
“嗯,若兰嫂嫂,近来身子如何?”我关切地问道。
“我还好,就是有时喝些安胎药。再过三月,就要临产。希望宁王出使顺利,若是如此,他还赶得及陪我生产。”若兰言及此时,面露微笑,心里大约是预判宁王能够及时归来。
我开口道:“听说宁王殿下带了一名随医,不知这一路颠簸,殿下安好?”
“陆太医把他的千金都留在府里陪我待产了,想来定会尽心竭力护我夫君身体安康。”
闻言,我意识到陆羞在这里是一种牵制,但这不是宁王府的牵制,而是——可能是四皇子晋王又或者......
正待我陷入沉思之际,有下人通传,说是宁王寄了家书,但看侍从的样子满脸惶急,似乎出了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