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这里住不得了。我,与世间无留恋。”
南宫如烟望她,几乎快哭出来了道:“……你也要离我而去吗?”她低头呢喃道:“文君,你陪陪我好不好?”
“姑娘说,长安尽头无故里,我还能去哪里呢……”
文君哭道:“我有何颜面呢,我已……我已洁白之身,强撑着对姑娘的一份心,苟活至今,姑娘……”文君跪下磕头道:“姑娘,放我走吧。”
她不断的磕头请求,南宫如烟心下一痛“可你要我怎么舍得,放任你去一个我不知晓的地方?”
文君凄凉一笑道:“文君。哪也不去,只想摘托此生,归尘罢了。”
南宫如烟手中突然一凉道:“文君,是我错你。”
“姑娘不要这么说,只求,求姑娘让我走吧。”
文君不断磕头,额头已经磕红了,南宫如烟也顾不得了,连滚带爬的跌下床去,抱着她陪她一起哭。“我……我……对不起。”
文君第一次窝在她的怀里哭了好大声,她向来是一个冷冰冰的人,不,准确来说她是一个面冷心热的人,习惯这人世间的冰冷已久。
在初遇到南宫如烟这颗温暖的热水时,感到的温暖不是灼烫,而后慢慢转化为的原是相依为命的依赖,可现在却是连一起看斜月满林愁都不配了。
护她的周全原是感念殿下的知遇之恩,再后来是为了她与她之间的情分,最后竟是为着相依为命的感动。
文君像一个小野兽一般啜泣着,嘴里却含糊着道:“……谢谢,谢谢姑娘成全。”
南宫如烟太懂了,像她这种风霜高洁的人,受辱之后是断断不可能再留恋人世间。
文君走的时候还看了一眼孩子,笑容绽开,却不知道泪从何而起。
在晃半刻钟,她已然消失不见。至于什么时候走的,南宫如烟不知道,澧遐也不知道。
据说后来她的尸体在多年之后是被一位屠户偶遇山林中发现,自然这也是后话了。
突厥一场战乱,尘埃落定之后,南宫如烟和澧遐也回往长安。
由于路程带着孩子没那么方便,行程快却也缓,快的是没有出行游玩,慢的便是脚力马力了。
南宫如烟是被人叫下车,她一撩开帘子,一抬头看着金碧辉煌的宫殿后面隐匿着的永巷,想起那日晚上走过这永巷,彻骨的寒。
“老奴来抱吧。”
南宫如烟刚想说好,又突觉她的声音熟悉,抬头一看,尽是又惊又喜,手一滑,差点将孩子摔下,那个老奴赶忙接过孩子又是连连叹息道:“娘娘还是这般大意啊。”
南宫如烟恨不得钻到她的怀里向她撒娇道:“眉嬷嬷,辗转多年求不得,可是如何回来的?”
“老奴当年逃到了一个荒凉的地方,进去才知那个地方……居然是突厥,”
说到这,南宫如烟感觉到眉藿的手有些颤抖,不过仅仅一瞬间“那些年辗转反侧,倒是还好,只不过心有所托,强撑着一口气罢了,所幸这次遇见了陛下。陛下心头也喜,带我回来了。”
南宫如烟看着她手上的老茧,又是自责又是心疼。
“娘娘安好就好……”眉藿笑逐颜开,抱着孩子走远。
南宫如烟看着她的背影,竟一时间也忘了问她心头牵挂的是什么,不过现在追上去也不好,只得叹了口气。
突厥……她心中不安,为什么突厥的矛头一下子就指向了她呢?
她再抬头看见一黑一白两个身影向她走来,一个黑风肃杀,一个淡漠风雅,不是北秦明尹又是谁呢?
“娘娘。”二人齐声道。
南宫如烟微微颔首问道:“二位日理万机,倒是折煞我了。”
北秦知道她在澧遐心中地位,但想起当年牢狱之灾之时,这个女人的狠心还是没什么好脸色,低哼了一声。
明尹倒没有他这么气愤,抿了抿唇道:“娘娘哪里话?娘娘即是六宫的正主,又是百官之首,属下拜见自然受的起。”
南宫如烟笑笑,下了马车道:“那好,我有话问你。”
二人跟着南宫如烟身后,听南宫如烟问。
“突厥此事,战死多少?”
“……”
“回,大人,不足三百人。”
“有什么特别?例如……什么人?”
“……”
“王赟。”
“他?”南宫如烟停了脚步。
二人一惊,北秦还特意拉了一把明尹,虽然明尹也根本不用他拉,他倒是硬生生拉着他,退出南宫如烟十丈之外。
“???”南宫如烟有些错愕,有些尴尬,不过她神情也算收放自如,轻轻咳了一声,严肃道:“王赟多年前流放之际,不是已经?”
北秦没好气道:“呵呵,当年太后把持朝政,她说王赟死了就死了?王家世世代代镇守陇西,陇西又与突厥接壤,两族往来甚好。”
南宫如烟恍然大悟,叹口气道:“这仇愿已结深,却从未斩草除根。”
北秦低声嘟囔了一句“明明是自己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一次次心慈手软,靠陛下给她收拾。”
明尹捣了他一下,北秦不服,却还是收敛了些。
南宫如烟道:“还有么?”
“?”
“?”明尹先反应过来道:“哦哦,有,那接下来就是眉嬷嬷是事情了。我们发现眉嬷嬷的时候,她正在后厨烧火。”
“殿下怎么认得……”
北秦又一次打断“陛下对娘娘上心,某人却不知道了,”
他高哼一声,有些阴阳怪气道:“当年,那宴会上的一杯酒,酒可是嬷嬷递来的,自然要记得。”
南宫如烟知道北秦不喜欢自己,怨上自己,却不想给嬷嬷拉仇恨道:“是我的意思,你别怪嬷嬷。”
“呵呵,娘娘多虑了,我怎么会怪嬷嬷呢?我只怪某人心狠,当初嬷嬷还不愿意给酒啊,是某人一意孤行。”北秦不知道她被下蛊的事情,因此只认为她是心狠手辣,薄情寡义的女子。
……
“秦!”明尹怒极,转而从良道:“娘娘不要生气。”
南宫如烟忽而悠然一笑,道:“何必拿那么多假面孔对着我了,装的多累啊?在你们心里已经给我下了定义,觉得我不知天高地厚,只知道玩乐,与社稷无优的小女子,靠着手段获得你们陛下的宠爱罢了。”
被猜中了心思,二人沉默不语。
“可,你们陛下眼光又这么差么?本宫不觉得从别人嘴中了解一个人是一种高尚的方式。如果你想了解我,那么请堂堂正正和我交往聊天,而不是从别人嘴里了解我。
我不高冷,也不冷漠,但往往说者无心,但听者有意。当局者明知是戏,却下不来台,旁观者心中暗笑,却盼着登场,何其可笑。”
南宫如烟笑笑,可那种与生俱来的王者霸气,倒模糊间和澧遐有了八分相似。
二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北秦脸色黑的发凉。
好不容易,二人从惊愕中缓了回来。北秦皱着眉头,不耐烦却少了很多道:“风吟之死了,文君不见了,容梅也死了,陛下的母妃,兄长的死亡,哪一件冤枉了娘娘你?当初牢狱之灾,狠心绝情,说与君绝的也是你啊!”
南宫如烟目光盯着他道:“身不由己的人,是无能为力的。是怨我,可我还是……”
“好了,”北秦最后一次打断她道:“娘娘,陛下不在乎了,那我也没什么在乎的。我陪了陛下这么多年,从年少到现在一路走来,我知道爱上了一个人,会奋不顾身,只是姑娘……算我北某求您,陛下真的什么都没有了,但求您给他一个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