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向罄心口一紧，瞳孔倏然放大。

　　那双不怒自威的桃花眼，褪去了钩子似的锐利，带着几分慵懒与随性。

　　与父亲的眼睛一般无二！

　　马向罄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楼曦和看到马向罄后，眉梢微挑，这不就是传闻中的大孝女马向罄么？

　　据说为母亲雍凉侯治病，所以才来这里学医。

　　对于马瑞之那群人，楼曦和根本没有好感。

　　当然，她对那位雍凉侯母亲，也没有归属感。

　　毕竟没见过，也没一起生活过。

　　只是淡淡瞥了眼马向罄，就绕开她去了西竹苑。

　　“向罄？”人都走了许久，还不见好姐妹回过神，乔锦就伸手在马向罄眼前晃了晃。

　　马向罄回过神，眼神怔愣着。

　　她好似误会了。

　　比起那天被自己撞倒，掉了一地水果的女孩，刚才见过的更像楼曦和。

　　因为她长着一双和父亲一模一样的桃花眼。

　　马向罄心中高傲的部分倏然塌陷。

　　她抓住乔锦的手：“我问你，刚才那是谁？”

　　乔锦：“就是我给你说过的新来的丙班学子。”

　　丙班……

　　长得还和父亲相像……

　　就是楼曦和！

　　马向罄扭头直接朝楼曦和消失的方向追去。

　　然而等她追出去时，已经找不到那抹艳丽张扬的颜色了。

　　马向罄向后踉跄了一步，脸色倏然发白……

　　*

　　傍晚下课后，楼曦和去了马厩将板栗牵了出来。

　　板栗是匹血统纯正的阿拉伯战马。

　　比起其他脉脉含情的阿拉伯马，它平日里更为高傲，连个正眼都不给。

　　牵着板栗走出医学堂，却被一个不速之客拦住。

　　马瑞之并不认识阿拉伯马，但仅仅是买一匹寻常的马，也需要很大一笔金钱，不由得惊愕万分。

　　回想起白天看到楼曦和与徐御医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不雅举动。

　　马瑞之肚子里窝着一肚子气。

　　虽然他嫌丢人没有向外人承认楼曦和是自己的女儿。

　　可终归楼曦和骨子里流着的，是他马瑞之的血脉。

　　血缘不是说断就能断的。

　　估计这马，也是徐御医送的。

　　一想到女儿和糟老头子有某种见不得人的交易，马瑞之像是吞了苍蝇一样恶心。

　　他是真没想到这个早些年失踪的女儿，短短十七年竟然变成了这副模样。

　　被马瑞之拦住，楼曦和要绕道，却被马瑞之直接抓住胳膊，生生拉到一旁巷道。

　　这里是个旮旯角，再加上马匹，正好可以挡住来来往往的人群。

　　免得被别人认出他与楼曦和是父女。

　　楼曦和面上寸寸冰冷：“不都断绝关系了？”

　　马瑞之深吸一口气：“楼曦和你别过分，我可是你爹！”

　　“我爹死了。”楼曦和说。

　　“你！”

　　马瑞之差点气出心梗，指着她：“我不管你到底用什么手段得到徐御医的入学帖子，但现在，希望你把帖子交出来。”

　　楼曦和眨了眨眼，挂上了一抹坏笑歪头看马瑞之。

　　“楼曦和你正经点！”

　　马瑞之额头青筋暴起，努力压低声音低吼道，“你在学堂的事情别以为为父不知道。你连字都不认识，去教书先生那里识字。

　　既然如此，还不如把名额让出来，送给有需要的人。

　　为父会给你找个好的老师叫你读书认字，等到字认得差不多了，为父会让你再来医学堂读书。”

　　马瑞之不愧是官场混过的人，自私自利的话都能说得清新脱俗，为人着想。

　　乍一听，还以为好父亲怕女儿在学堂跟不上学习进度而操心呢。

　　实际上打的什么恶臭算盘，楼曦和用脚指头都想得出。

　　她邪气一笑：“滚。”

　　之后扭头就走。

　　“楼曦和！”

　　“这不是马尚书吗？口气比我脚气都大！”

　　正当马瑞之要数落楼曦和时，摇着折扇的赵夙绕开板栗走进巷道。

　　马瑞之抬眼望去，在看到赵夙的脸后，连忙鞠躬作揖：“下官见过十六皇子。”

　　赵夙，秦昭皇的第十六个儿子。

　　不受宠，据说皇帝连他的名字是什么都不知道。

　　但因为是皇族，所以马瑞之必须自称下官，且鞠躬行礼。

　　“免礼。”赵夙皮笑肉不笑地说着。

　　楼曦和看了他一眼，就注意到街道边停着一辆奢华的马车。

　　白纱窗帘内，隐隐约约映出一张完美无瑕的侧颜。

　　听到免礼后，马瑞之才直起身板，朝赵夙作揖笑道：“十六皇子误会了，下官是在处理家事，不曾想惊扰了十六皇子，属实惭愧。”

　　翻脸比翻书还快。

　　马瑞之这人，真的如世人所知的那种长情之人？

　　楼曦和抿了抿嘴唇。

　　够呛。

　　“家事？”赵夙贱贱一笑，朝楼曦和笑问，“曦和认识马尚书？”

　　楼曦和嘴唇都懒得动：“不熟。”

　　“哦——”赵夙故意拉长音，“那就是不认识喽？”

　　楼曦和：“嗯。”

　　马瑞之脸色一变，十六皇子竟然把楼曦和亲昵地叫“曦和”，这是他作为父亲都不曾叫过。

　　楼曦和怎么会和皇族人扯上关系，还和十六皇子很熟悉的样子。

　　得到肯定，赵夙看向马瑞之，脸上笑意荡然无存：“听到了吗，马尚书。我家曦和与你不熟，所以别拿家事做借口，行吗？”

　　马瑞之不敢反驳，一个劲儿低头道歉。

　　等二人离开，昏暗的巷道倏然开朗后，马瑞之擦了把冷汗。

　　眼底是深深的震撼。

　　原以为楼曦和是靠徐御医才获得帖子的，现在看来，她早已勾搭上了十六皇子。

　　十六皇子可是皇族啊！

　　随随便便一句话，就能让人进入医学堂学医。

　　更重要的是，十六皇子说了句“我家曦和”。

　　这种话，萍水相逢之人可不敢说。

　　除非是……很熟的人。

　　难怪徐御医会对楼曦和做出摸头的亲切举动，八成是因为楼曦和与十六皇子熟悉。

　　是个人都想往高处走。

　　能攀上皇族，是至高无上的荣耀。

　　他马瑞之不相信楼曦和不想往高走！

　　*

　　“曦和，我表现的还不错吧！”

　　路上，赵夙很熟络地将手搭在楼曦和肩膀上。

　　却被楼曦和一巴掌拍掉：“脚气！”

　　“我这是手诶！”赵夙提醒。

　　楼曦和反问：“洗脚不用手？”

　　赵夙：“……”

　　他有些后悔刚才扯的那句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