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红炭火燃烧着,不断传输余热,是那般赤诚而无畏,向着自己的使命义无反顾地疾驰而去,正如火炉旁围绕的三人。清茶在手,故友在侧,身处雅庐,难得清闲,无人开口打破宁静。
“呃……我说,你们两个哑巴了?”蔺晨将茶杯一抛,往梅长苏身上一靠,不着调的开口。“啊!梅长苏你个小王八蛋!”
“哈哈哈哈。”依云看着因苏哥哥起身而东倒西歪的蔺晨,无情地嘲笑:“我是被苏哥哥一番死生之论惊到了,正在细细品味,试图从中学到一二,也是在下之幸了。”
“初若这话说的,倒是教长苏惭愧。”
“苏哥哥太过谦了。”
蔺晨看着两人一唱一和地冷落自己,不甘示弱:“你们两个倒是客气啊。我说阿若啊,明明咱们两个才是从小虽然不一起长大却青梅竹马的比亲兄妹还亲的不算师兄妹的兄妹吧,怎么不见你这么恭敬待我啊。”
“因为你不正经。”梅长苏抢道。
蔺晨闻言,拿起身下的垫子便扔了过去,却被梅长苏轻巧躲过,正欲抢过依云手中杯子,依云忙开口调和:“好了好了,你们两个都多大了,三岁到了没?”
“话说回来,初若今日怎得突然到访?”两人瞪视一眼,梅长苏开口问道。
“哦,昨日夜间,我把事情真相告诉景琰了。”依云玉口轻抿凉茶,状似不经意地言道。
“你就告诉他了?”两人倒是不惊讶,这些事情,早晚都要告诉他的,由依云来说倒也恰当,“不会是为了阻止他提起重审旧案吧。”果然蔺晨还是了解依云。
“是啊,”依云叹气:“说起来,你们准备的怎么样了。”
梅长苏摆弄着面前的炭火,语气渺远:“万事俱备,只待谢玉死讯传入京了。”
“有什么需要我的尽管开口。”依云突然想道什么:“前些日子,托晨哥哥查查那柳家大夫人,如今可有眉目了?”
“哦?那大夫人怎么了?”梅长苏问道
依云沉思,将脑中思路理清方才开口:“我怀疑,她或者我那妹妹柳依然与滑族,或是云浮相关。”看着梅长苏和蔺晨脸上的惊讶,依云将那日依然与庭生的接触和盘托出,想了想又补充道:“可能是我多想了,多事之秋,还是多多留心。”
“也有道理。”梅长苏思忖再三,认同了依云的看法:“这些时日因着我的病,想必蔺晨也没怎么动手,有什么需要,江左盟必倾力相助。”
“你这是看不起我们琅琊阁啊,梅大宗主。”
“那你就误会在下了,蔺少阁主。”
“快吃药去吧你。”蔺晨看出依云有话要说,趁机打发走梅长苏。
……
“想和我说什么?”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蔺晨漫不经心的问道
依云睁着水灵灵的大眼,无辜地看了眼蔺晨,仍是不切入正题:“我来此,是素老谷主传了信鸽与我说卫峥寻到了冰续草。这冰续草,你打算怎么用?”
“还能怎么用,救命是不行了,但毕竟是神药,延年益寿还是可以的。”蔺晨依旧是一脸不在乎,似乎全在鼓掌之中。
“其实冰续草还有另一种用处。”依云一脸严肃地盯着蔺晨,说出自己的想法:“晨哥哥,你听过凝芝吗?”
“凝芝是比冰续草更珍贵的奇药,传说中可以生腐肉,治百病。运用得当,连你的病也能痊愈。”蔺晨听到凝芝的一瞬收起了一贯的嬉笑,难得的威严:“云儿啊,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也听父亲提过那个方法,可是连云老谷主都只是纸上空谈,你不能……”
“那你有别的方法吗?”依云急急打断,他们都是希望那个人活下来的,无论是林殊还是梅长苏或者是其他名头,他们都希望那个人等到冤案得雪之后还能好好地活着,游山玩水,抚琴弄茶。无奈火寒之毒过于奇绝,尽蔺晨依云之力也奈何不了,或许唯一的希望只能倚靠那未曾试过的险招。
“你有把握吗?你知道后果吗?且不说那药如何难寻,单是治疗过程中一个疏漏便可能是两条性命,就算侥幸得治,以你这样的身体状况也难以全身而退。便是你没有因精力枯竭而亡,失了凝芝你的病也难以长久啊。长苏他不会希望你用这种以命换命的方式救他。”
蔺晨怒急,不明白眼前的孩子怎么会突然有这种危险的想法:“你现在是太子妃了,万一有什么差池,你与长苏……你让萧景琰怎么办,好不容易盼回来的两个人双双死在自己眼前,你这是让他痛苦一辈子。”
依云一愣,清亮双眸染上哀痛,周围空气凝结,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很久很久,依云仍没有回应。蔺晨只当她没有思虑妥当,被自己一骂幡然悔悟,陷入无能为力的自责,正准备运用自己多年来深厚的温柔攻势安慰一番,却被依云接下来的话惊得天旋地转。
“可是晨哥哥,凝芝,已经无法救我了。前些日子我中了大夫人……或是依然的计。如今情形,我已是绝无生路,不如以最后的能力挽回苏哥哥的性命。”说着,依云已语带哽咽,却倔强地不露出一丝不舍:“正如你所说,我不能让景琰一下子失去我们两人啊。”
身旁茂盛的书上飘洒而下几片枯黄落叶,在正好的时节陨落,凉风习习,小桌上的清茶已不在温热,两人,相顾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