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凌凌僵滞的眼神这才微微一动,透过车帘,向外望去。
南星医馆前,百姓不仅没有散去,反而愈来愈多,一层层聚集在那儿,人头攒动。
人群中间有个小女孩跪在地上,小女孩十分瘦小,衣衫破烂不堪,约莫只有五六岁,而她身边摆着一副破木担架。
担架上笼着一层白布,白布下似乎是个……死人。
姜凌凌忽然睁圆眼睛,盯着小女孩手中举着的白布细看。
白布上字迹鲜红刺目,明显是由鲜血写成。
【我乃哑女,自幼丧母,与父相依为命。
南星医馆,售卖假药,害死我父!
请求苍天给与公道!】
姜凌凌仿佛瞬间复活过来了。
南星医馆果然售卖假药,还害死了人命!
她赶紧催促侍女,快点将身上脏污清理干净,随后理了理鬓发,便下了马车,拼命挤过人群,听见百姓议论纷纷。
“怎么刚走了一个说南星医馆卖假药方的,又来一个说它卖假药害死人的?”
“南星医馆莫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肯定是他们自己有问题,否则为什么别家没有这么多事,就他们家的事儿一件接着一件。”
“这个女娃我认识,是隔壁村的,叫小喜儿,她本来就没妈,后来她父亲上山砍柴摔瘸了一条腿,也赚不到什么银子了,家里穷得快揭不开锅,如今她爹又死了,可真的是命苦的孩子。”
“看小喜儿的胳膊腿儿瘦的,怕是多久都没吃饱饭了……她说的若是真的,那这南星医馆就是天杀的,该杀人偿命的!”
……
姜凌凌好不容易穿过拥挤人群,来到小女孩身边。
她转过身,放高声量,瞬间吸引了四周百姓的注意力,“之前南星医馆给我开的药方绝对有问题,那张药方我拿给德仁医馆的多位大夫看过,确认是劣质药方无误。”
在攒动人头间,她忽然看到一抹熟悉倩影,心中一喜,“德仁医馆的许掌柜来了,她可以作证。”
人群中,那位身穿水红色长裙,风姿明艳的美人儿,不是许岚珠还是谁?
岚珠轻轻颔首,道:“这点我可以作证。”
德仁医馆的生意是上京城中数一数二好,许岚珠这位女掌柜也常年与人为善,在附近百姓中颇有口碑,她说的话别人都愿意信几分。
得到许岚珠的证明,姜凌凌又继续高声道:“那药方子绝对有问题,只是南星医馆不知使了什么招数,或者什么妖异之术,动了手脚,才让那猴子痊愈得那么快。”
人群中那几个眉眼鬼祟的人又开始故意挑唆,“说的有道理,南星医馆不是背地里为薛家研制神药魅药吗?令狐大夫手段肯定非比寻常,有许多见不得人的法子……”
“令狐大夫肯定给猴子喂了那个用小儿心脏制出来的长寿丹,那丹药都能让人永葆青春和健康,治愈一点伤痕肯定没问题。”
……
这般蛊惑诱导之下,许多人开始将信将疑。
姜凌凌见状又果断抬手,并起三指,对天发誓,“若是我方才有一句假话,就让我众叛亲离,不得好死!”
有许掌柜作保,姜凌凌又发了这么毒的誓约,周遭百姓这才纷纷开始相信她的话
令狐乎看着姜凌凌居然又折返回来,一番信口雌黄泼脏水,气得气不打一处来。
“你还欠我六万两白银,不去想着怎么去还银子,居然还回来信口雌黄颠倒黑白,你信不信我,我……”说着,就要去拿扫帚去打姜凌凌,被其他伙计拦了下来。
姜凌凌却变了态度,她矮下身子,面上满是怜悯同情,轻轻将跪在冰冷地面的瘦弱小女孩搂进怀中,“虽然你和二姐姐不知用了什么招数,让我赌败了背上六万两的债务,但你们坏事做尽,能平了一桩事,却平不了另一桩。
小喜儿她一介孤苦哑女,没了母亲,又被你们害死了父亲,我看不过去,一定会为她向你们讨回公道,既是为了她,也是为了我自己!”
她这一番受尽委屈,却为别人伸张正义的话,勾起了不少百姓的怜悯同情,同时也勾起了百姓对南星医馆的怒火。
人群中投出无数烂菜叶臭鸡蛋,铺天盖地地朝医馆内扔来。
令狐乎想骂回去,却根本睁不开眼,各种脏臭东西扑面而来,甚至还有人用石块砸破了他的头。
医馆内的伙计也都被砸得狼狈不堪,浑身上下挂满了各种碎叶子和臭鸡蛋液,只有姜施施被鹿竹和苏荷护着挡下大半,身上干净些许。
一群人不得不躲进医馆内。
渐渐的,外面百姓将东西扔得差不多了,令狐乎赶紧吩咐伙计将大门关上,姜施施却出言阻止。
“先不要关。”随即轻轻拎起裙子,抬步便要出门,苏荷和令狐乎都赶紧拦住她。
“小姐,外面危险。”
令狐乎附和苏荷,“现在不能出去。”
此时外面群情激奋,百姓正在怒头上,谁都无法预测出去会遭遇什么。
“没事,我会小心的,只是问一些话而已。”
姜施施仍然走出了医馆。
苏荷鹿竹,还有令狐乎都不放心,只好一起跟了出来,小心在旁护着。
围拢在医馆前的百姓都面带不善地看着姜施施一行人。
姜施施迈下石阶,来到跪地的小女孩前,刚要弯腰去碰小女孩,旁边就有人喝道:“不要碰她,你这个妖女!”
姜施施收回手指,淡淡垂着眸子,柔声问小喜儿,“你能听懂我的话吗?”
此时天冷风寒,小喜儿的脸被冻得通红,她其实已经七岁了,但身量比同龄孩子瘦小太多,胳膊细得几乎用一只手就能勒断。
她怯怯地望着姜施施,片刻后才轻轻点头。
“我想问你几个问题,若是,你就点点头,若不是,你就摇头。”
旁边的姜凌凌望着姜施施,眼含警惕。
“小喜儿,你说是从南星医馆买到假药,那药的药渣还在你家吗?”
小喜儿点点头。
“从买药到煎药,那药一直在你眼皮底下,不曾被人调换过是不是?”
小喜儿微微迟疑,随即又点头。
“最后一个问题,”姜施施放缓声调,“父亲出事后,不去官府报官,却来南星医馆,这个主意不是你自己想的是不是?”
“二姐姐你是什么意思?”姜凌凌盯着她,冷声质问。
姜施施轻轻笑道:“只是好奇,和你的事情一样,我好奇既然你确认那药方有问题,为何不去直接报官,却来南星医馆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