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施施回到汀兰苑,还未进院就听见隐约啜泣声音。
进了垂花拱门,就看见一群小丫鬟聚在廊后,其中那个瞧着年龄最小的,不住抹眼泪,眼角哭得通红。
其他侍女也衣衫发髻有些凌乱,有几个脸上还留着红巴掌印。
姜施施垂下视线,看见小丫鬟裙摆被人掀起来,露出腿上一大片触目惊心的伤痕血迹,血液还在不断冒出,蜿蜒流到脚踝。
伤痕明显是新鲜的,血肉里还嵌着未处理的石子和脏灰。
她让鹿竹回去拿药箱,走过去问道:“你这伤怎么弄得?”
小丫鬟还未回话,其他侍女就七嘴八舌替她回答,“是嘉华院那帮人仗势欺人……”
“我们去取东西,回来不光被抢了东西,还伤了人。”
……
姜施施微微矮下身子,打量着小丫鬟的腿,不由得轻轻蹙起黛眉,这么严重的伤,难保不会伤到骨头。
若是处理得稍有不慎,还会留下大片丑陋伤疤。
这小丫头瞧着嫩生生的尚未及笄,日后长大如何嫁人?
等鹿竹归来,姜施施接过药箱打开,给小丫鬟处理了伤口,确认没有伤了骨头,才倒上药粉包扎上白纱布,嘱咐忌口。
围观的侍女们既惊讶,又有些兴奋,窃窃私语的,没想到小姐居然亲自给丫鬟治伤。
姜施施这才问起事情的缘由,那些丫鬟你一言我一语地就将事情前因后果说清楚了。
原来,上次薛家来送东西,因为薛氏吩咐,不再送给嘉华院,从此没三小姐的份。
那次嘉华院的人就心怀不满。
今早薛家又来送东西,她们照常去和雅居去取,结果半路上遇见早就等着的嘉华院侍女嬷嬷们。
她们仗着人多,硬生生将东西都劫走,撕扯间还出手打了几个汀兰苑侍女。
其中年龄最小的双儿最惨,她才十三岁,个头最小,被抢了东西气不过想抢回来,就被三小姐身边大丫鬟绿翘狠狠推倒,正好摔在路旁石子上,疼得再也爬不起来。
绿翘见状嗤笑出声,还朝双儿啐了一口。
“她们嘉华院的人向来仗着老夫人撑腰,趾高气昂不将其他院子里的人放在眼里。”
“她们不光抢了我们院的东西,还大言不惭说这本就是她们院该得的,是我们夫人欠她们小姐的,说不服气就去嘉华院抢回来。
有丫鬟气得抹眼泪,“还……还说下次识趣就直接送去她们嘉华院,别劳动她们兴师动众地亲自来抢……”
“她们嘉华院的人简直欺人太甚,都骑到别人头顶了!!!”
鹿竹眼睛溜圆,眼中闪着怒火,恨不得直接去找那些人撕扯。
姜施施在廊下站起身,转身朝外走去。
“小姐你去哪儿?”苏荷问。
“去嘉华院。”
留在原地的侍女兴奋地小声惊呼议论,随后又跟上去,准备随小姐一起去为她们自己出一口恶气。
-
嘉华院内。
妆奁前,姜沅沅拿着小小的香粉盒,满意地对着铜镜左右端详自己的脸,她的皮肤向来娇嫩敏感,先前用别的香粉总是会起一些小红疹。
也就薛家送来的玉面含芳粉不会。
她转过身,面对正在饮茶的姜定绍,语气高兴地问他,“父亲,你看我今日的肤色白不白,好不好看?”
当年她在江南见到姜定绍第一面,就知道他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在国公府生活的十几年,姜定绍在人前像叔父一样待她,私下里一点也没少给她父爱,时常过来看看她。
姜定绍放下茶盏,眯眼笑道:“阿沅无论怎么都好看,哪怕是生了几颗小红疹那也是可怜可爱的。”
姜沅沅微微噘嘴嗔道:“我才不要生红疹呢。”
现在,只要祖母和父亲仍然疼她,她在国公府就不会受一点委屈,仍然能作威作福。
外面人如何看她,现在她都根本不在乎!
只要宴之哥哥心中只有她,她就仍然有底气,
一想到宴之哥哥,她转念又想到那日他是如何安慰她,还亲自将她送回府,生怕她出事的样子。
心中又不由得流出一丝蜜般的甜意。
姜定绍从袖中掏出一支雕梅青玉簪,献宝似的,“阿沅喜不喜欢这簪子?”
除了平日的关怀照顾,衣食供应外,姜定绍知道姜沅沅喜欢金玉首饰,就会时不时送给她,如今她房中有满满一箧姜定绍送的首饰,还有一箱他送的各种小玩意儿。
但姜沅沅接自幼见惯了薛家的好东西,这种品种式样的玉簪……
“……自然喜欢。”姜沅沅勉强笑着,做出欢喜的模样。
簪子上面还有一股子低廉脂粉味儿,她心里嫌弃,绝不会将这样簪子戴带头上。
但好歹是父亲的心意,姜清清那儿连这种货色都没有。
那呆丫头笨嘴笨舌,不会讨人欢心,加上父亲和方氏那贱妇感情也一般,所以父亲对姜清清也不冷不淡的。
这么多年私下买的首饰就只送给自己,没那呆丫头的份儿。
姜定绍催促她戴上给自己看看,姜沅沅只好忍着嫌弃,将簪子插入自己发髻。
平日里,只有讨姜定绍欢心时,她才会戴两支,其他时间都只戴薛家送来的好货色。
但是以后……
姜沅沅心里难受起来,但同时更加坚定决心,不管她是不是二房的女儿,薛家的东西都决不能少了她这一份。
她自小到大用惯了薛家的好东西,凭什么因为这点小事,就翻脸无情,断了自己这边的供应?
此时院外忽然传来动静,“二小姐,您别擅自进来……”
“国公爷还在里头……且容我们通禀。”
之后又是一阵清脆巴掌声,混杂着惊呼喊痛声音,听着甚是混乱。
姜施施没让人通禀,就直接强闯了嘉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