汀兰苑内。
即便德顺已经全身洗漱过一遍,但身上仍然带着些许酒气余韵。
“小姐,四儿他有说梦话的习惯,所以小的故意将四儿约出去灌得烂醉,才从他那儿探到了消息。”
“许姨娘确实一直暗中与府外的人通消息,但那人每次来都是戴帽子遮遮掩掩,四儿也从没没看清模样,只知道是个男人。那些信件封得很严实,素喜也看得紧,所以他也从未拆开看过,不知道里面具体是些什么。”
“男人……?”
姜施施若有所思,之后缓缓勾起唇角。
知道这点也就够了。
此事是德顺自己发现,并查下来的,他立了一功,姜施施给鹿竹使了个眼色,塞了个金锭给他,起先他还推拒着不收。
直至姜施施:“听说你妹妹的病情好转了不少,以后小姑娘慢慢长大就爱漂亮,需要多买些胭脂水粉裙子,还有未来的嫁妆,你现在多攒些钱就当是为她打算了。”
德顺这才收下金锭,又双膝跪地对姜施施叩头由衷感谢。
德顺走后,姜施施也从锦榻上起身,离开汀兰苑,来到了相距不远的和雅居。
还未走到屋内,就听见里面传来方氏的爽朗笑声。
以前方氏若非无事,绝不踏足和雅居,但自从姜沅沅是三房外室女的事情暴露后,她和二房的关系,在无形之中拉进许多。
近日里,她开始常来和雅居走动,几乎每次身边都带着姜清清。
姜施施进门时,就听见薛氏正在道:“那位杨公子我瞧着也是个性子稳重踏实的,听说学问也不错,日后定能高中,以后清清嫁过去,过得不会差的。”
姜清清像个小鹌鹑似地坐在方氏身边,闻言又羞又窘,只一味埋着头,抿着嘴,也不好意思开口说什么。
方氏也笑得开心,跟着道:“清清的婚事定了,我心里的一桩大事也放下了。”
姜施施来到屋内,对她们行礼,方氏含笑对她点了点头,姜清清也起身回礼。
方氏看着姜施施,问薛氏,“那阿施她……如何了?”
薛氏闻言露出一个略显尴尬的笑来,“那平北侯府我们原先便高攀了,如今也不想再高攀,只是几次想退亲,都被各种推拒了回来。”
方氏点点头,她也觉得谢侯爷并非姜施施的良配,虽然谢侯爷眼瞧着是让人眼馋的热馍馍,可他先前与姜沅沅私相授受,关系亲密,几乎让姜施施成了满京的笑柄。
这样的男人不值得托付终生。
她问:“平北侯府那边是不愿意退亲?”
薛氏只能点点头,但也不知如何是好。
“约莫是的。”
姜施施不想再让话题绕在自己身上,于是又择了个话题问方氏:“婶母的嘴角都起了个燎泡,可见近日里有些心焦。”
方氏闻言不由得深深叹口气。
最近国公府内哪一日消停过片刻?
“和雅居花房中养了几盆忍冬花,降火清热是最好的,婶母不妨带一些回去泡茶喝喝。”姜施施见状又道。
花房中的花都有专人打理,每年的忍冬花摘下来后都会晒干保存在瓷罐中,薛氏闻言正要吩咐侍女去将忍冬花干取些来送给方氏。
但姜施施却道:“婶母,我也闲来无事想去花房赏赏花,陪您一起去摘忍冬花可好?”
方氏也是神色一怔,随即很快反应过来,扬唇笑道,“既然阿施都这么说了,自然是一起去最好了。”
薛氏本也想跟着去,但姜施施将她按了下来。
花房中,各样花卉竞相绽放,百花争艳,繁花似锦。
浓密花丛掩映中,姜施施伸出细白手指,将忍冬花丛花枝上择下来,一边问身旁的薛氏道:“婶母可想好何日何时离开国公府?”
这段时日国公府内外发生的事,方氏早就知道自己这位侄女极为聪明,所以自己的心思被她猜中时,她也丝毫不意外。
一想到这儿,她不由得面露深重愁容,深深叹口气,“我是想能早日离开,但离开国公府何其艰难,清清又留在国公府中,我也牵挂得根本放不下,即便如今我想离开但时间也遥遥无期……”
大晋民风不算保守,民间女子和离再嫁不算少见,但他们这种官宦世家的女子想要和离却没那么容易,而且往往家世越高,和离越是难如登天。
夫家和母家两家父母兄长叔伯,以及家族的反对就不必多说。
眼下最难过的就是姜定绍那关。
她早已与姜定绍彻底撕破脸,前些日子又折磨了番他心尖尖上的许岚珠。
他肯定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日后指不定会想出什么阴毒招数对付自己,更别提给她一张和离书。
再者,即便和离她也无法带走姜清清,只能将她留在国公府内,府内老夫人和姜定绍虽然都不算多么喜欢姜施施,但毕竟是血脉至亲,也不至于会故意害她。
其他人原也都不打紧,但许岚珠那个狐狸精不日就要进府,她将姜定绍迷得丢了魂儿,心肠恶毒奸诈,又和自己结了仇。
后宅阴私手段众多。她万一为了报复自己对清清动手,只怕没人能发觉,能保护清清……
所以她即便想早日脱离国公府这座窒息牢笼,也不得不一日日这么耽搁着留在府中。
姜施施将新鲜忍冬花放在小竹篮中,“婶母的担忧,我都能理解体会。”
她来到方氏身侧,附耳过去低声道:“眼下我有一计,可解婶母所有难题。”
-
宁安堂内。
猝然响起茶盏落地破碎声音。
青玉嬷嬷从厅内来到廊下,将守门的小厮侍女都赶到别处去,自己站在门前守着,偶尔分神留意着里面的动静。
三夫人刚刚的话可真是太过分了……
厅内,章氏胸脯起伏不定,面上余怒未消,“方如滨,这么多年你膝下无所出,让国公府嫡脉断了男丁!我都忍了,也不曾让绍儿休了你,如今绍儿不过被停了值,你居然就想和离,连女儿都不要了,狼心狗肺想抛弃绍儿,还想要交易……世上哪有你这种没心没肝,无情恶毒的女人!”
方氏将茶盏搁回桌案上,冷笑一声,“母亲,国公府嫡脉无所出到底是谁的责任,您应该比我清楚,姜定绍他常年流连花丛,早就被酒色掏空了身子。
前些年还有些小贱蹄子能大着肚子上门,最近这近十年,姜定绍他可有让哪个女人怀孕?”
言下之意再是明显不过,姜定绍他自己不行,到现在生不了儿子,怪天怪地可都怪不到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