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氏的这一招简单粗暴,也确实格外有效。
望着那枚开国先帝御赐的玉印,所有穿着甲胄的官兵,包括领队的将领都目露犹豫,一时不敢再轻举妄动。
“老夫人,您似乎搞错了一件事?”
姜施施此时从正厅后的雕花回廊走出来,身侧还跟着姜化,他穿着一袭白色襕衫,面色有几分苍白,姿容似玉。苏荷鹿竹以及一众侍女随从也紧随她在后面。
姜施施唇角带着淡淡浅笑,望着犹如负隅顽抗的困兽的老夫人。
“他们来不是想抓国公爷,而是来抓您回去受审的。”
章氏黑色眼瞳轻轻一颤,“怎么可能……可能抓我?”
她已经年近七十,按照大晋法规,对年迈苍老的老人向来宽宥,若非特例,绝对不会施以惩罚,更不会关押收监。
姜施施语气带着几分淡淡讽刺,“这点您不如问问自己,您到底干了多少恶事,以至于法不能容……”
“老夫人,您可能有所不知,”姜化也跟着补充解释道。
“大晋法规素来对年老者多有宽容,但若是罪大恶极,屡犯不改者,也绝不会再继续枉纵包容。
联合外人掳走贩卖儿媳……这等有违人伦,罄竹难书的大恶之事,大晋律例法规绝对不会纵容。”
章氏听着姜化的话,仿佛被触碰到敏感之处,眼眸微微瞪大,后槽牙恨恨咬紧,新仇旧恨加在一起,情绪顿时激动却起来。
“姜化,你瞧着我们三房没落,嫡脉死的死,残的残,你高兴了吧,得意了吧?!”
她抬起手,手指直直指着姜化,一贯刻意端着淡然威严的面庞竟有几分难看的狰狞。
“但我告诉你!嫡庶有别,嫡出就是嫡出,庶出就是庶出。哪怕将来我们嫡脉的人都死绝了,一个都不剩了,这国公爵位也轮不到你来当,这姜国公府也轮不到你们大房来当家做主!!”
“你不过是区区庶出,也永远不要妄想能踩到我们嫡脉头上,也不要在这儿幸灾乐祸,落井下石!!!”
面对章氏近乎失态的无礼指责,姜化也只是愣了一瞬,随即无奈地勾了勾唇角,面上仍旧是那副淡然温和,并不放在心上的神色。
章氏下一个针对的便是姜施施。
她抬着手指向了姜施施,不屑地勾起唇角冷笑出声。
“你是不是在心里恨我,恨我联合外人绑走你母亲?但你母亲又是个什么干净东西?!”
“当年定麟与你母亲相识定亲,你们薛家为了攀上我们国公府,将你母亲伪装成清清白白,体体面面的黄花闺女,但实际上——
你母亲早就与韩春林那个淫书生暗中勾连,暧昧不清,甚至都与他共处一室,有过数次肌肤之亲!早就没了清白之身!!”
“定麟英明一世,却被你母亲欺瞒,眼瞎心瞎娶了你母亲这样一个荡妇进府,他的在天之灵若是有知,怕是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姜施施听见此话,精细描画过的黛眉开始蹙起,有几分逆鳞被触碰到的不悦。
母亲少女时期被韩春林盯上,被他掳走囚禁,受尽苦楚凌虐,那韩春林也早就不是正常男人,到章氏嘴中却变成了奸夫奸妇私相授受。
章氏见到姜施施不悦,却反而说得愈发兴起,愈发厉害了。
“我联合韩春林将你母亲掳走,便是受了定麟的托梦,是他在梦中嫌弃你母亲不干不净,不想再见你母亲,宁愿休了你母亲!!”
“他后悔娶了你母亲这么个荡妇破鞋回家!!!”
姜施施被激起几分怒气,眸色转暗,刚欲开口反击,却有一道尖利略显刺耳的声音远远地传来。
似是从府门口方向,遥遥传到此地。
“圣旨到——姜国公府诸人接旨。”
在场之人脸色都变了,谁都没料想到此时此刻居然会有圣旨降下。
这下无论是章氏,姜定绍,还是那些身穿甲胄的官兵都不得不放下眼前气氛紧绷的对峙,收敛身上戾气,前去府门接旨。
姜国公府,二门双龙戏珠象牙影壁前,乌泱泱的一群人下跪准备接旨。
众人心中疑惑又忐忑,不知宣旨太监口中又会念出什么圣旨内容……
红袍太监见人到齐,才轻轻振袖,展开明黄色圣旨,开始面朝着众人朗声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姜国公姜定绍私德亏损,屡不改悔,身躯残缺。
不堪为国公,黜为庶人,钦赐——”
周遭气氛静了片刻,一时之间无人发出声音
片刻后,跪地接旨的众人欲起身,但章氏却起不来险些再次跪倒在地,一旁青玉嬷嬷努力搀扶她起身。
她身上这间贵重显眼的大红诰命袍子,此时沉重仿若浸满了水,重逾百斤千斤,拖得她几乎难以站起身来。
“老夫人,老夫人……”青玉嬷嬷哀声唤她,却不知如何安慰。
跪在章氏身旁的姜定绍则更为失态,从听见废黜国公爵位,贬为庶人后,双腿就开始颤动不止。
“姜老爷,您接旨啊。”宣旨的红袍太监有几分不耐地再次重复道。
姜定绍这才后知后觉似的抬起头来,双眼瞳孔涣散,额角鼻尖沁出一层汗珠,宛若没有神志的傀儡似的,僵硬抬起双臂。
“下……草民姜定绍,接,接旨。”
红袍太监将圣旨交给姜定绍,又转身从身后青袍小太监手中,接过另一道明黄色圣旨。
他转眸望向姜化。
和方才的漠然不耐烦不同,脸上带上了几分淡笑。
“姜大公子,请您接旨。”
姜化和周遭人等都露出惊讶之色,今日圣旨居然还有姜化的?
众人心思各异,但也都先恭敬跪地接御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姜家大公子姜化天慧聪颖,业精于勤,玉洁松贞。有袭爵之能,朕特封赏其为姜郡公,承继先祖之业。
钦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