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彩云绕梁。
因纪王不在主城,九熙作别后便去了营地歇息。
而皖钦跟在傅珍身旁,一路上问了些家常话,步子也很慢。
“明日是个好天气,难得的晴朗。九熙午时回来,可随他一同去往营地看看。与这里的街景小巷完全不同。”傅珍边说边看向皖钦,眼角笑弯成了月牙。
“那里是草原吧?确实从未见过。”皖钦扬起嘴角道。
“殿下博览群书,想必是知道草原尽头连着边界,而边界处的森林后方便是灵界。策马狩猎之时,可要万万小心。”
“嗯,”回应着,皖钦继续道,“可叹我朝与灵界休战已久,和平多年,亦有贸易往来、跨界而生者,却不知关系可否再进一步,确保两界实现真正的共处呢?”
往观上百年,史册只记载了人灵两界如何纷争,不管是领地问题还是资源问题,亦或是观念问题,皆水火不容,时常兵戎相见。
也不过是最近十年,双方才达成协议,互不侵犯,和平共处。
但是根本问题没有解决,战争的隐患就可能一触激发。
这是个令人头痛的问题。
而傅珍却浅笑回道:“世上没有绝对对立的事物。灵族并非吾等敌对,它们也只是自我防卫。人之常情,反而是我们人族一直进攻它们,向它们索取。灵族总是很慷慨又小气,慷慨到愿意和我们人族建立联系,小气到从未踏进人界中心半步。或许是在忍耐,也或许是在厚积薄发。”
傅珍继续道,“灵界,就像平静至清的河水,我们尽管俯瞰里面所有垂涎的物品,甚至去捕获那些看似触手可得的东西。只不过可要牢记所处的位置,否则跌入河底,可不知深浅二字。”
一番言论,真是与常人不同,至少在他见过的人里,傅珍是第一位谈论灵界如此云淡风轻又严谨慎重的人。
“王妃,受教了。”
傅珍笑着回礼道:“殿下美言了。有些话过于虚无,妇人之词还望殿下多加考量。”
“王妃谦虚。”
傅珍摇头淡淡一笑道:“殿下,有一件事,关于天北城,不知当问不当问。”
天北城?对此他还真是有些记忆模糊,只记得那里时常下着大雪,整个城域都是白茫茫一片。
“殿下虽从小不在天北城,但也有五年之久,而我因人与事却有多年未归。音信不便,不知天北城近况如何?”
“天北城一切安好,一如既往的繁华。不过虽有五年,却也是未曾踏出帝宫半步。要说什么不一样,那便是傅翰师。宝刀未老,去年更是新建了精密的仪器用来推演天体运行。不过傅翰师毕竟年岁已高,腿脚有些不便,每每早朝还得爬那么多的梯台。”
“殿下细致入微,以后还承蒙多多关照。”
傅珍将皖钦送到了房门前,两人互相作了告别便各自散去。
不知过了多久,皖钦淡淡睁开双眼,漆黑的房间充斥着微弱火光,他偏头寻找着来源,一角落正燃着炭火。
他缓缓坐起身,眼神冷淡,戴上外袍帽子,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北院中央,他席地而坐,拿出藏于袖中的发冠放置在跟前。
接着扯断几缕发丝绑在发冠上,刨开被雨水浸湿过的土,将发冠埋进去堆成一个小土包。
这还是他妹妹流萤教给他的。也不知道她在哪学的,反正他一用倒是很灵。
据说,使用时,不可他人围观,有如亵渎神灵之实。违者,大灾大劫不止。
但愿夜间巡视的人都绕道而走吧。
皖钦端坐着,集中精力,沉下心,闭上眼,嘴里不停地嘟哝着像是咒语一般古老的语言,届时狂风大作,随着进程的加快而愈演愈烈,瞬间卷席着整个北院。
他双手戳向地面,食指中指并列,绕着小土包左右同时画着图案,再将手指的泥土擦在眉心、鼻梁与眼尾上,不断变换着手势,颇有些作法的味道。
睁开双眼之时,飞腾的长发顿时落在了地面,他俯身静静地观察着眼前的小土包。
片刻,一条,两条,三条……接着无数条像细线一样的东西争先恐后的从土堆里钻了出来,萦绕在皖钦身上,汇聚在一起,发出淡淡荧光。
这些活物,流萤告诉他为:灵子。
灵子是相当有灵性的一种族,是由一位神的魂识分裂而来,用来辅佐那位神记载世间万物,因果循环。如果要将其划分,应当是隶属于冥界。
不过传闻是否为真,无法考察。
“灵子在上,晚辈东方皖钦,近日有事缠身,望助我解答困惑。”
皖钦见灵子没有拒绝的意向,便开始道。
“请问是什么使这两样产生交集?”
灵子们听了皖钦的发问,缓缓向皖钦面前流动着,形成一个水滴似的形状,里面还有一个不断跳动的圆圈。
是灵力!果然并非人族。
“请问拥有者是何族类?”
灵子们依旧保持着形状不变。
灵族。
“请问目标是否无误?”
灵子整齐地上下跳动着,表示正确,但是突然又左右摆动着,表示错误。
气氛变得焦躁起来,那些灵子全部凝聚在一团,不断在正确与错误之间切换着图案。
皖钦眉头紧蹙,这种情况他还是第一遇见,也不知道是不是问到了不该问的。
而灵子变换的速度太快,眨眼间竟爆炸般向四周崩散开来。
黑夜瞬间笼罩大地。
皖钦愣在原地许久。当他再次请问灵子,没有任何反应。
而这件事恐怕也只能寄信于他的妹妹,上参国公主,东方流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