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促的钟声响起，天子肃冠临朝。不到半炷香的时间，诸侯列卿俱已朝立堂下。

　　曹通兵变一事于朝议笺内用粗墨标注。

　　舜帝脸色铁青，双目凝神，望着朝堂上的臣子，脑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西晋侯曹通的一张脸……目露漠视嘴角勾起的那张脸上，尽透着鄙夷嘲笑与不屑。

　　舜帝的愤怒不言而喻，他亲封的异姓王侯，最为信任的顾命大臣，竟会起兵造反，简直就是一个天大的讽刺。

　　他要亲手捉拿叛贼以正视听，顺带威慑一下大舜朝的那些反骨逆臣。

　　不容与众臣商议，舜帝只将麟华殿的议事宣旨布陈：即刻拜将点兵，太尉杨翦点三万北军先行；皇上亲点北军五万，挂帅御驾亲征，太傅罗平为谋臣之职随驾身侧；都护蔚备足粮草组兵行运，半日不可耽搁。

　　宣旨一下，杨翦、罗平、都护蔚领命退出大殿，各自行备去了。

　　“朕此次亲征讨贼，少则三五月余，多则或许一年，料不得多少时日。朕不在宫中的这段时间，钦定肖丞相为监国御史暂行天子之责。”舜帝将监国玉玺递给大监，目光严肃，盯着圣殿之下诚惶诚恐的肖丞相道：“爱卿，接玉玺。”

　　大监将玉玺递给跪地高举双手的肖丞相。

　　当此大任，肖丞相已是如临深渊，自大舜立朝这枚监国玉玺还是第一次赋与他人，而且当朝太子也正临朝听政，如此重责他肖博义似乎难以扛的动。

　　无奈接过玉玺，肖丞相战战兢兢地说道：“陛下，臣以为此监国重任交于太子更为妥当，臣愿效力于陛下与太子殿下，行犬马之劳。”

　　“卿无需多言，朕不在朝中的这段时日，全杖丞相指掌，上大夫钟启辅政，太子朕另有安排。”

　　皇上此言一出，太子立马意识到母后所料果真应验了，不由得浑身上下绷紧了，打仗对他来说可是即陌生又恐怖的事情，无论如何他要留在宫里。由于父皇的严肃，还有大殿内不同往常的紧张气氛，母后教给他的应对之策像是忘记了大半，他努力回忆起来，脸上的表情仿佛石化了，直到皇上连呼了两声太子，他才出班应诺：“儿臣在。”

　　舜帝极是不悦，瞥着殿内躬身而立的皇儿，情不自禁道：“此儿甚不类朕。”

　　顿时大殿内寒蝉若噤，而紧接而起的唏嘘惊讶声虽微若蚁鸣，却让人明显感觉到了寒风瑟瑟。

　　太子立时赧颜汗下羞愧到了极点，什么应对之策，什么力争留朝，什么太子之尊，全都忘记的一干二净，此时只有任凭父皇摆布了。

　　“太子听旨。”皇上厉声宣道：“你即刻出京，于江南三郡急筹勤兵银款五百万两，以作讨贼军资，可分三月筹齐，第一月不可少于二百五十万两，报肖丞相案后统一调配。”

　　“……”太子未敢言声。

　　“少府与羽林可调派人手随行。”皇上宣毕将旨递给大监，道：“太子接旨，事情紧急且不可耽搁。”

　　郭聪走下圣阶，双手捧了旨奉予太子。太子无奈也无可辩驳，只好跪地接了圣旨退出大殿。

　　大将军颜路因出城巡查羽林骑，于天子朝堂时未能及时赶回，皇上宣旨右督军元通为临时大将军副，率卫兵负责京城防事，并探查叛贼于京中的内应以绝后患。

　　并元通传旨大将军颜路，亲领羽林骑，兵分四路于京畿城外守护，无旨不可擅离。

　　天子行事可谓滴水不露。

　　次日凌晨，京畿城门大开，舜帝亲率大军高举舜字战旗，浩浩荡荡向西进发。

　　此刻的皇上煞是威风，对叛贼切齿的愤怒，让他恢复了壮年时征战沙场的英姿，不杀敌寇何以儆效尤，当年还是康王的他，对叛将从未留过一丝一毫的情面。

　　皇后娘娘却愤懑不已，恭送了天子大军，转身瞥见太子一行即刻也要出发南行，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去，此刻她的心情已说不清是对皇儿欲将远行的疼惜，还是对太子懦弱胆怯的埋怨，面无表情甚至现出愠怒之色。

　　肖丞相与众臣也走上前来，请了娘娘安，齐声恭送太子。

　　本想再同太子交代一番，见了众人便失了说话的兴致，高后觑一眼暂代天子监国的肖丞相，心里说不出的妒恨，毫不掩饰的一甩衣袖，扶了女椒往自家宫辇走回。

　　肖丞相早已料到皇后会是如此态度，面对众臣只是不动声色。太子一向息事宁人，圆场道：“晨露寒凉，丞相大人请回吧。吾年少识浅，行事必有不周，今后还需仰仗大人关照。”

　　“殿下此言实令老臣惶恐，老臣亦是身不由己，望太子殿下体谅。”

　　“大人过滤了，告辞。”

　　辞过了肖丞相与众大臣，一声令下，随行者起身，一众人等紧随太子骑辇，不一时也出了京城的大门。

　　楚夫人目睹着这一幕，心里说不出的欢愉，她从侍母手中接过皇儿的手，朗声说道：“意儿，将来你就要像你父皇这样，即能治国安邦也能征战沙场。”

　　意儿点着头，也朗声说道：“意儿一定勤学苦练，将来做一个像父皇一样的大丈夫。”

　　身后的下人们随声附和：“殿下英武。”

　　送行的大臣们听到赞誉声也跟着附和，有点头称赞的，有躬身示好的，还有几个喜拍马屁的，连声说道：“小殿下最是聪颖，将来必可大展宏图……”

　　更有甚者道：“小殿下少年英武，最是像极了陛下……”

　　一连串的赞誉之词，尽入了刚刚上了宫撵的皇后的耳中，她轻轻一笑，极是不屑的语气对女椒道：“起轿吧。”

　　皇后的凤辇在一堆轿辇中很是显眼，肖丞相旋即转过身去，躬身高呼：“安送皇后娘娘。”

　　众臣也旋即转过身去，高呼：“安送皇后娘娘。”

　　人群渐渐散去，祁姬站在采芑与马凳中间，却是呆立难行。

　　想当年，她的夫君也是这样去征战沙场的。

　　让她心中惴惴不安的是，刚刚陛下眼中喷出的怒火，让她窥到了皇上的内心，叛将之军比之敌对之军更会令人切齿痛恨，而他嫡亲的夫君与现在也成了她的夫君的皇上，曾经也是如此的水火不容齿恨难消……

　　今后将面临何样命运，祁姬茫然若失，她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