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之焕这才开口，继续问道：“当时你发现的时候，小吴大概是个什么模样？”

　　“就、就死掉的样子。”阿奇一怔，一时之间有些懵，他茫然的眨巴两下眼睛，心里很是疑惑。

　　一个死者还区别什么模样？

　　左右都不过是一具尸体！

　　直到老七低声提醒：“殿下的意思是让你说的具体些！”

　　阿奇恍然大悟的道了声“原是此意，是我愚笨了”，随后道：“我过去的时候，小吴就躺在地上，浑身是血。”

　　“一开始我是没有认出来他的，因为他的眼珠子被人挖了，舌头和牙齿也都被挖走，起初只是惊吓，我素来胆小，哪儿见过这样的场面？”

　　阿奇还想要再说下去，就听世子问：“你发现尸体的时候是什么时间？”

　　他想了想，出声道：“大概是下午六点左右吧。”

　　齐之焕又问：“你有发现尸体旁边被挖走的东西吗？”

　　阿奇点头：“有。”

　　“那眼珠子、舌头和牙齿，都好好的在小吴旁边放着。”说完还低声加了一句：“位置明显得很，想不发现都难。”

　　齐之焕沉默不语，手在桌面有一拍没一拍的敲着，发出咚咚的声响。

　　他不说话，谁都不敢开口。

　　良久，他道：“你去把你瞧见的情景，给本世子画出来。”

　　阿奇一愣：“啊？”

　　不止他，在场的人都惊得眸子都往后缩了缩。

　　殿下好端端的怎么想看人画画了？

　　女子定了定心神，跪在阿奇旁边，“禀世子，家里面没有纸张和黑墨，恐怕…”

　　“无妨。”齐之焕摆了摆手，“纸墨都是可有可无的东西。”

　　敲着桌子的手开始有意无意的摸着别在腰间的匕首，他冷声道：“没有纸，可以用衣衫来替。”

　　齐之焕拔出短刀，来回把玩着。

　　“没有墨……”

　　他拖着长音，忽的站起来，蹲在阿奇的面前，他勾了勾唇，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他一字一句的道：“就用你的血来替。”

　　阿奇闻言，害怕得浑身一抖，不小心碰到了短刀。

　　那刀就在他的脸边，锋利得很。

　　脸颊只是无意间擦了一下，就顿时有鲜血渗出。

　　“嘶。”

　　阿奇吃痛的倒吸了口凉气，眉头紧皱，眸子里带着几分不悦，偏生敢怒不敢言。

　　一旁的老七慌道：“没有纸墨就不会去邻居家借吗！”

　　世子让你画，你就画，哪儿来这么多废话？

　　不知道眼前的这位，是个跟阎王罗刹一样的人么？

　　老七越想越气，他恨铁不成钢的朝着还跪在晋王跟前的夫妇瞪去一眼，跺了跺脚，拱手道：“属下马上去借。”

　　拿着匕首的人漫不经心的朝他瞧了一眼，没点头也没摇头。

　　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继续把玩着手里的短刀。

　　老七吞了吞口水，心里只道殿下是默认了。

　　遂赶忙转身，快步朝着门口走去，生怕他去的晚了，世子真就用阿奇的血来代替黑墨。

　　“嗖！”

　　伸出去的手还没推开门，就有一把短刀从耳边擦过，刺在面前的木门上。

　　鬓边垂着的青丝被斩断几缕，耳廓上挂着几颗血珠子，他两腿发软，直接瘫坐在地。

　　老七瑟瑟发抖的扭头看着男子，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磕磕巴巴的从嗓子眼儿里蹦出几个不连贯的字眼。

　　他进王府的时间不短，但跟在世子身边的时日不多。平日里都是倾啸或者竹青管着他们这群侍从。

　　齐之焕一脚把阿奇踹开，双手背在身后，慢悠悠的朝着老七走去。

　　“你这做表哥的，真是心急得很。”他冷声说着，“做弟弟的还没表态，你倒是自作主张，想去找人借。”

　　经过竹青的时候，他伸手拔出竹青腰间剑鞘里的长剑。

　　阿奇连滚带爬的跑过来，挡在老七面前：“虽然我不知道殿下为何突然发怒，但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情都是因我而起，和表哥无关。”

　　“让开。”

　　“还请殿下恕我不能遵从。”

　　他这一让，恐怕表哥的命就要没了！

　　齐之焕厌烦的皱了皱眉，不满“啧”了一声，“倒真是兄弟情深。”

　　竹青见状，快步跑过去一把将阿奇拉开，呵斥道：“你今个儿是犯什么糊涂？非要让世子动杀心不成？我看你就是嫌命长！”

　　阿奇道：“难道你要让我眼睁睁的看着表哥惨死么！”

　　齐之焕轻笑两声，扬起剑的手缓缓落下：“早就听说你们关系好，虽是表亲戚，却比亲兄弟还要亲，今日一见，还真是如此。”

　　阿奇心里刚松了口气，只道躲过一劫，不曾想下一秒，这一柄剑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齐之焕笑道：“既然这样，那不如你替他去死吧。”

　　阿奇不解：“今天我们兄弟二人必须死一个吗？”

　　他神情悲壮，眼眶里有泪珠在打转。

　　见齐之焕点头，他咬牙追问道：“还希望世子能给我一个原因，不然我到了九泉之下都不会瞑目。”

　　“我自认我没有做错事。”打转的泪珠已经开始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滴落，“还是说您觉得，我发现尸体的时候，我就该沉默，就不该去禀报？”

　　他这一哭，跪着的女子也开始低声抽泣，不停的用手帕擦着眼角，发出呜咽的声响。

　　“都哭什么！”竹青听着这哭声，只觉得头疼。

　　女子抬眼朝他看了一眼，楚楚可怜的道：“一想到我马上就要和夫君阴阳两隔，我就悲从中来，泪水就止不住。”

　　她哭着，爬到竹青跟前，“大人，您能不能劝劝世子殿下，放了阿奇一命？”劝？

　　这让他从何劝起？

　　竹青垂眼无奈的看了女子一眼，随后沉闷的叹了口气。

　　他揉了揉有些发痛的眉心，耳边传来的，除了女子的哭声，便是阿奇断断续续的求饶声，隐约还有些细微的、杂乱的声响。

　　竹青没去管太多，只在心里暗自措辞着。

　　在这个节骨眼开口去求情，恐怕一句话没说好，这怒气就顺势撒到他身上了！忽的，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一抹艳丽的颜色。

　　“殿下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