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送你过去了。”在梦世界的客厅，悦卿忽然说。
东方昭心正发着呆，想自己的事，听到这句话，没反应过来。
片刻后，才满脸问号。
“别这么突然好不好？给我点时间准备下！”她凑到悦卿身边，揽着姐姐胳膊晃。
悦卿语气不变，平平淡淡：“已经给过你准备时间了，现在，过去。”
她抬起另一只没被束缚住的手，轻轻挥动，东方昭心瞬间感受到了一股拉扯力。
被刺激的，下意识眨眼。
恍惚几秒后，再看清眼前的事物，已经全然不同。
而且……秋菱也还在？？！
许是察觉到多了个人，秋菱疑惑地睁眼。
然后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但是是，白裙子？
表情也不一样。
另一个自己居然很惊讶，一点定力没有。
秋菱忽地想起了周顾说过的事。
顿时，眼神危险起来。
东方昭心心跳极快，不敢先动，打算秋菱什么举动，她就什么举动。
先假装自己是镜像。
她好慌，觉得药丸。
在傻徒弟的目光注视下，堂堂师父的地位居然越变越低，越变越低。
这会的她，无论是在心理上，还是身体武力上，都是弱者。
可……还没等她从纷乱的头绪中理出一个线头来，去破局，秋菱的眼神又有了变化。
似乎是，灵光一闪。
她想到了什么。
但又没有完全相通。
秋菱眼神更危险了。
已经捏起了拳头，咬牙切齿。
看那微动的唇瓣，念叨的大概是‘东方昭心’四个字。
东方昭心脑袋‘嗡’的一声，就想倒下装晕，暂时逃避。
她下意识阖眼，不敢看。
可等了好一会，也没有等了预料中的拳头。
她小心翼翼睁开一道缝儿，去瞄对面。
噫…
不见了。
秋菱不见了！
被收走咯~
东方昭心嘘气，拍沉甸甸的胸口，安慰自己。
然后扬起脸，小声喊‘悦卿姐~悦卿姐~’
没人回应。
她又喊了几声，还是没有。
同时，东方昭心也分心，用感官去捕捉周围的声音，场景。
分析自己这会是个什么情况。
之前那会，通过悦卿的镜子看这边，是周顾刚带着那小丫头下船的时候。
当时秋菱在床上，拉着帷帐，自己一个人生了好一会闷气。
嫌弃自己为什么不跟着去。
修炼？
狗都不修。
但没一会，她就反悔了。
收回了‘狗都不修’的想法，很认真地开始修炼。
所以这会是什么情况？
她刚刚在干嘛？
周顾回来了吗？
为什么外面没有说话声。
只有那个燕晞在平缓均匀地呼吸。
还在睡？
东方昭心最后望了望什么都没有的头顶，放弃了呼唤已经抛弃的悦卿姐。
转而，挑起帷帐边沿，顺着那缝隙，往外看。
视线扫过，细细观察。
一小会后，她确定了。
外面没人。
燕晞确实还在睡觉。
东方昭心更轻松了些，打算下床，趁着没人，去熟悉一下船舱环境。
也想在近处看一眼燕晞。
她挺喜欢这个小妹妹的~
当然，以她经历过的岁月，其实……
嗯，还是就叫妹妹吧。
东方昭心掀开帷帐，动作尽量轻，尽量小声。
她调转姿势，脚尖触到地面，摸索到秋菱的鞋子，套上。
起身。
还抱有警惕，时刻注意着有没有动静……
有人来！
床舱外忽然传来声响，脚步声在接近。
还有两个人的说话声。
是周顾！
东方昭心发慌，赶紧退回窗边，甩掉鞋子爬上床，帷帐拉得严严实实。
“猜猜看，她俩在干嘛？”这是周顾在问。
“猜不到…不过燕姐姐应该醒了吧？秋姐姐可能会装睡，嫌哥哥没带她玩，要哥哥哄。”
这是，杜蘅的声音。
小丫头说的很好！
帮大忙了~
东方昭心连忙躺下，装睡，开始思考等会和周顾该说什么，怎么才能不露馅，表现得像秋菱。
可是。
她想一件事——自己这次来，不是要做回自己的吗？
刚见面就假装是秋菱，以后呢？
会不会一直回避，不敢？
唉。
算了，不想那么多——东方昭心想，就这一次，这一次之后，绝不再扮作秋菱。
她觉着这样是有好处的，理由充分。
谁让悦卿给她扔来的这么干脆。
她一点准备都没有！
吱呀~
耳边传来推门声，秋菱转身面向里面，侧卧，抱紧薄被，心乱如麻。
门口，一进来没听到‘公子回来啦~’这样的问候声，周顾低头摸摸杜蘅小脑袋，轻声说：“猜错咯，你燕姐姐还没醒呢。
不过她也可能是在装睡，想我去叫。
像你一样，很单纯的想法，对吧？”
杜蘅点点头，想着，自己哪天也要装睡，让哥哥叫。
轻声走到燕晞床头。
周顾拉开半掩的帷帐，坐在边上，俯身贴近睡姿很安静，眉眼很温柔的自家公主。
和她脸颊相对，五官各自照应，只离着半寸。
能感受到对方的鼻息。
周顾深吸一口气，故意只往外呼出被自己体温同化的空气，打在燕晞脸颊上。
这样几次，睡梦中的公主缓缓睁开眼睛，朦胧中，看到心上人。
她薄薄的樱唇翘起，眉眼弯弯，异彩涟涟，很开心一睁眼就能看到周顾。
“夫君回来啦~”燕晞伸手揽住心上人脖颈，稍用力，拉的他离自己更近。
听到不一样的称呼，周顾呆了呆，笑起来：“梦到什么了？我娶你？洞房后的第一个早上？”
“唔……”燕晞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称呼和往日不一样。
她双颊微红，摇摇头，原本想直接说的，但看到了就在心上人旁边，很好奇的杜蘅。
就凑到了周顾耳边，小声说：“不是哦~”
“那？”周顾想到了一个不太正经的可能。
“哼哼，是晞儿正被公子欺负呢，好开心，就什么称呼都唤了一遍。
正好轮到夫君~”
嗯，不太正经的可能被验证了。
周顾张嘴，轻轻咬住她笔尖，晃晃脑袋。
含含糊糊说：“醒着折腾我，睡着了也想着折腾我，就不能正经点吗？”
燕晞痴痴笑，捧着未来夫君脸颊，摇头：“公子正经就够了，我负责不正经~”
“我那是正经吗？我是保重自己身体好不好！”俩人分开一点距离，周顾在她樱唇上啄了几下，起身，也拉着她起身。
杜蘅在旁边，笑盈盈看着她俩——虽然不是自己被亲亲，但是也好开心~
无论是哥哥，还是姐姐，她都喜欢。
“她没出去吧？”周顾看看另一边严严实实的帷帐，问燕晞。
燕晞摇头，捞起心上人的手，拿指肚给自己擦眼角的泪痕，说：“人家哪有那么厉害，睡着了都能知道她在不在。”
“哼哼，那你可要变厉害一点了，不然她欺负你你都没法反抗。”周顾开玩笑。
燕晞白了他一眼，抬手戳他胸口：“不是有公子嘛，公子会帮晞儿的~”
“那我要是想看她欺负你怎么办？”
“欸？还能怎么办…”公主大人嘟起嘴，眼尾垂落，不开心：“公子想看，晞儿当然得配合。”
这一句说完，她表情一变，又雀跃起来，晃周顾胳膊：“不过人家才不怕嘞，公子会心疼晞儿的~
肯定不会是真欺负！”
“确实。”周顾点头，揪揪她软软的脸肉。
“那我去看看她，你起床。”他又说。
“嗯。”
乖巧地松开周顾，看着他往那边走去，燕晞又哼哼哼笑，盯上了杜蘅。
将小丫头拉到自己怀里，脸蹭脸，心疼~
到秋菱床前。
周顾直接拉开帷帐，让光照进去。
坐在边上，巴掌盖在女侠被被子盖住的大腿上，刚要说话，呆住了。
“怎么穿的白裙子？？？”他有些好笑地问。
秋菱杯子只盖了一般，到腰那里。
所以上半身可以清晰看到，就是纯白的裙子。
有趣。
是想通了，在现实世界里也要让他饱饱眼福吗？
“唔…”东方昭心身子绷紧，所有注意力都聚在被周顾爪子覆盖的那处皮肤上。
感觉像有人拿羽毛在那里扫弄。
很痒。
心里也是。
还发烧。
东方昭心确定，自己的脸色一定不正常。
“欸。”周顾给她一巴掌，啪的一声，挺响亮：“是第一次穿这身，所以害羞嘛？”
东方昭心一个激灵，忍着心里的异样，从被子里抽出胳膊，把他的手拨到边上。
还是没出声回应。
周顾乐开花，随便一倒，躺在她边上。
抓着她那只伸出被子的手，搭在自己肚子上，十指相扣。
“诺，这样吧，我也可以答应你个要求，比如让我穿成你喜欢的样子，怎么样？”他挪到秋菱耳朵边，声音幽幽的，故意勾着她。
东方昭心莫名心动，可想起自己的身份，就又怂了。
她抬手推开离着自己只有一点点距离的周顾，回忆了下自家傻徒弟的声线和性格，小声说：“又不是传给你看的，自作多情…”
周顾笑得更开心，翻身搂着她腰肢，鼻尖蹭着下颌，轻轻嗅着。
东方昭心受不了，想推开他，又担心引起什么意想不到的后果，就只能阖眼硬撑。
就这么好一会。
也不知怎得，她竟然又安心下来，不紧张了。
连这么亲密的动作，也不觉得特别怪异。
心理上不排斥。
然后就连身体上，也……
她止住情不自禁往周顾怀里蹭的动作，轻声哼哼。
“怎么了？”察觉到秋菱抵在自己胸口的手，周顾问。
‘和顾儿说，你修为突破，已经会飞了。’脑海悦卿的声音忽然想起，东方昭心又紧张起来。
她偷瞄了周顾好几眼，见他没异常，才难掩不满，回悦卿：‘姐姐你也太过分了！怎么能让秋菱看到我！’
‘迟早的事，不重要。’
‘很重要好不好！你肯定看到她那眼神了吧？她会弑师的！’
‘没事，她暂时打不过你。’
‘打不过？就我现在这……’
现实里，东方昭心下意识捏拳，强大的力量瞬间从未知之处涌出来，充斥全身。
像溪流一样绵长，最后又像湖泊一样广阔。
恰好，就是比现在的秋菱厉害一点的程度。
‘姐姐……为什么才这么点？’虽然很开心很满足了，但东方昭心还是委委屈屈的，祈求幽怨，希望能再多一点点。
起码别让自家傻徒弟那么快追上。
‘秋菱在这边，我会教她修炼；等你和顾儿的事差不多了，送她回去的时候，你的修为就是你那时的修为。
同等修为下，你们俩，可以打一架。
谁赢，暂时听谁的。’悦卿淡如水的声音又传过来，说的事确实那么残酷的。
谁赢听谁的。
虽然东方昭心知道以自己的经验，同等修为下绝不可能输。
但现在，老被打击，她已经越来越没有信心了。
输……
好沉重的字眼啊。
被原来的傻徒弟说教，要听徒弟的话，太残酷了。
还不如就像现在这样，永永远远躲在这家伙的怀里，什么都不用想，不用怕…
‘姐姐…能不能不要那样啊？’她软声祈求，虽然现实还被周顾抱着，在享受温暖的怀抱。
但内心，已经是一块冰了。
很凉。
觉得完全没有希望。
‘赢了，你还是师傅；另外，这段时间我也会和她说你的事，和顾儿的事，你做好准备。’
又来了。
又要做好准备。
整天做准备，做好了又怎么样啊！
还不是要经历…
东方昭心沉默，不出声了。
悦卿也没再说话。
似乎是走了。
东方昭心松了口气，扁扁嘴，往周顾怀里钻。
这次没有拦着自己。
“欸欸欸，轻点，喘不上气了，报仇也用不着用这么残忍的手段吧~”周顾拍她后背，半调笑半安抚。
东方昭心就在他怀里嘤嘤嘤，撒娇，依靠着他。
约莫半刻钟后，才哑着嗓子说：“现在正式通知你，本姑娘下午突破，已经能飞了，像鸟儿一样自由。
你个臭家伙，要是不珍惜我，我飞走掉，你找都找不到！”
周顾呆住片刻，惊讶，开心，翻了个身，揽着她腰。
他平躺，秋菱伏在他胸口。
“突破了？这么巧？”他乐呵呵的，替她开心，还可以表现出一点崇拜，和狂喜，和骄傲。
说：“那也算有我的功劳嘛~
要是下午我坚持，非要带你去玩，你可就没这个机会咯。”
“嘁，才不是呢，本姑娘这是水到渠成，就是…就是跟你出去了，也会突破的！”东方昭心锤了下他胸口，感觉有些怪。
表现得太腻味人了。
但她的傻徒弟秋菱，在周顾面前，有时候就是这样优质腻人。
甜得要命。
又有些别扭。
“是吗？那现在是个什么感觉？会不会像话本里写得那样，通透？或者控制不住忽然增长的力量？”周顾揪她脸，试手感。
没感觉有什么差别。
还是嫩嫩的，很软。
东方昭心扒拉开他爪子，眯眼，眼神危险，嫌弃道：“你是傻子吗？区分现实和想像的差别好不好？
而且本姑娘明明跟你说过，你还问一遍。
是当我傻，会忘掉？”
说着，她又锤了周顾胸口一下。
周顾哼哼哼直笑，捏着她手腕：“那在我的想像里，你的性格长相都和现实一样，是我很喜欢的那样啊～
为什么要区分？”
我怎么知道！
东方昭心就是秋菱的性格，说了那么一句而已。
真要说出个为什么来，还得想。
可她，不想·想。
那么多事，已经够让人烦心了。
“那你就只是会飞了？”周顾这次的语气，有点看轻她的意思。
但当然是故意在逗她~
东方昭心依着自己傻徒弟的性格，感受到了冒犯。
她跨在周顾肚子上坐着，两手捏住他脸肉，揪起来，肆意揉弄。
报复够了才说：“什么叫‘只会飞’啊？能飞很厉害的！而且其他我都没说，你凭什么觉得我没有变得更厉害？”
“哼哼，那意思是欺负我更轻松了？”周顾两手搭在她腿面，十指弹琴一样节律起伏。
轻松又自在。
东方昭心扬起下巴，点头：“欺负你根本体现不出我有多厉害，等哪天师父来了，让你见识见识起伏师父是什么样儿~”
她连自己都豁出去了。
反正就是使劲编排。
该任性的时候，要多任性有多任性；该乖巧软乎的时候，也要比杜蘅那小丫头更可爱~
这就是秋菱的人生准则——东方昭心作为师父，暂订的。
“那趁着晚饭还没好，带我出去飞一圈吧~”周顾抱着她起身，下地找鞋子，给她套上。
脚丫子被他捏在手里，东方昭心感觉怪怪的。
想挣脱，又担心一脚给他飞出去。
然后自己又被悦卿惩罚。
再然后，说不定姐姐还会把她刚拿回来的一点修为收回去。
在周顾面前，她就更被动了。
“欸。”拿另一只还没套上鞋的脚丫子搭在周顾肩膀上，推了推，东方昭心说：“我刚突破，自己都还没试过呢，带你飞，掉下来怎么办？”
周顾笑笑，挠她脚心：“怕什么，我不是有那个做梦的能力嘛，掉下来大不了睡着，再醒来啥事没有~”
“哼，我可不敢，有人会罚我的。”她别过脸，很小声。
指的当然是悦卿。
但周顾理解的，却是另一张床上的，燕晞。
秋菱虽然经常欺负燕晞，但从心理上，还是有点怂的。
她害怕被燕晞盯着看。
总觉的会被忽悠卖掉…
这都是那傻姑娘性格软乎的时候，跟周顾说的。
可好玩了~
“担心我啊，那就先带着那丫头试试，她功夫也很好，不怕你松手。
等她下来，我再去。”
说着，周顾给她穿好另一只鞋子，拉她起身。
东方昭心也只能‘不情不愿’地跟过去。
“你俩听到没。”站在燕晞床边，周顾问。
被抱在怀里，乖乖巧巧的杜蘅点头，眼睛亮晶晶的：“秋姐姐说她会飞了！”
“真的？”燕晞也好奇，望向东方昭心。
没辙，东方昭心只能学着自己傻徒弟，很羞耻地装作自己可厉害了的样子。
双臂抱怀，扬起下巴：“又不难，我是那种说谎骗人的人嘛？”
“哼哼，那倒不是。”
顶多口是心非。
燕晞笑笑，起身下床。
又说：“那就带着公子和这丫头出去玩吧~”
“本姑娘又不是小孩子，谁要你这么教啊…”东方昭心嘀咕着，扭头往外走。
周顾拍拍杜蘅小脑袋，让她先跟上去。
自己则拉燕晞从床上站起来，给自家公主去打水，擦擦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