癫狂过后,燕参幽幽望着挚友,声音细不可闻,说:“你说,我是不是被控制了?”
“不是。”
庞公初摇头,放下手中名册,很正经地盯着他道:“我也年轻过,幸而有莫老在,没有走上歧途。
你……
在一个少年还未形成自己的一套观念前,你觉得,他受谁影响最大?
从前我也把莫老当天,觉得他说什么都是对的,但时至今日,敬爱归敬爱,我仍然得承认,他老人家的想法会被种种事物局限。
就比如,我正在干的这件事。
它尤其复杂,因为不能说对错。
莫老觉得人到中年,该有个人陪着;而我以为,和你们更自在,更没有后顾之忧。
兄弟,道理很简单,要不要继续自欺欺人是你的事。
我言尽于此,手不尽于此。
再这样,从感情上讲,你哥我就要动手了。”
……
沉默着,燕参从落寞,到若有所思,又到面无表情,慢慢眯眼。
从眼缝里瞅着庞公初,他毫无感情地笑了俩声,一记右勾拳挥过去。
然后被格挡。
像捏小孩拳头那样,他整只手都被军神握在掌心。
简直是侮辱。
还是那种找不到合理由头辱回去的耻辱。
“庞公初,你能把练功夫的时间挪一点去学学人际交往吗?
不知道揭穿别人会让双方都尴尬?
你这匹千里马被发掘还有我一份功劳呐,就这样回报我?
等着,还找媳妇,我让你找!
等会出去本王就让人满天下去传谣,说你喜欢我,找女人就是为了敷衍家里人!”
话说完,俩人都沉默了。
身份尊崇的四王是想看他服软,给自己递个台阶,所以表情嚣张了些。
庞公初的原则里没有让人下的来台这一项,于是他直译了。
眼皮直跳,拳头爆响,这就是耿直军神的的回答。
毫无情绪波动地眨了一次眼,他像老虎衔幼崽一样,掐住燕参后脖颈,凌空提起来。
“燕参,我可以选择把你扔出去,让人挂在幡上好好亮相;也可以选择把剩下的故事讲完,今后都不再管你,由着你想干什么干什么。
哪怕是,带兵去‘救’人,最后被人家用脚踹出来,或一刀杀了,也不管你。
你选吧。”
“能让我考虑考虑吗?”
庞公初摇头:“我快掐死你了?还是脑子本就不行,连这个都不能立刻选出来?”
“娘的,庞公初你,呜呜呜…轻点!呼吸不上来了!”
手脚乱动挣扎好一会,燕参瞪着他,恶声道:“你等着……”
庞公初打断他,点头:“我等着。”
翻了个白眼,差点没翻回来,燕参伸手去够他胸口想锤两下,还是没够到。于是幽怨道:“你说什么就什么,你是我爹,行了吧?”
“我只够资格当你哥。
不过长兄如父,你也理应听我的。”
“是是是,哥,快放开我吧,人要没了。”
庞公初如他愿,松手,给他一个屁股墩。
在地上坐着看了一会‘好大哥’,燕参慢悠悠起身,拍干净土,拿厚厚一摞女子名册当小凳,俩人对坐。
“讲吧,记得着重表达有我妹妹的部分,要突出她!”
庞公初没理会他,话从口出。
这一段相比之前,在内容上短一点,节奏也不快,但听起来就是更有趣。
主要还是关心,和听者息息相关。
以及,庞公初倒霉了。
他燕参,最喜欢听这出戏了。
就是……
越听感觉越不对劲,他皱起眉头,一直等到庞公初说完,即刻提问。
“公初,我怎么听你这说的,他不像绑了我妹妹啊?”
“不是不像。”
“那?”
庞公初眨眨眼,望着他,很平静:“因为根本就不是。”
“啊?”
燕参惊了,揪住庞公初衣领,来回晃:“我怎么听不懂了?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是。”
“你娘的,庞公初!?”
“用你的脑子好好想想,想好了再和我说话。”
庞公初又提起他,甩抹布似的抖了几下,替他提神。
“睡醒了没?”
把人放下,看他在原地晃悠转圈,庞公初双臂抱怀,饶有兴致看他。
少有的,脸上带着笑意。
燕参迷迷糊糊,指着眼前的虚影,冲将过去,撞到帐柱,砰的一声,仰面朝天躺倒。
身后,庞公初踢踢他屁股,从桌上拿来半壶酒,对准燕参额头,如线穿针,酒珠径直打在那红肿处。
躺者一个激灵,爬起来又骂娘。
“庞公初……算了,本王不和你一般计较,快说说,那小子什么来头啊?”
“不出意外的话,他是你妹夫,又不是你妹夫,还不止是你妹夫。”
……
燕参沉默,边挠耳朵边用求知的目光看他。
前两句他懂,无非就是……娘的,无非不了,不承认!
什么妹夫啊,混蛋敢让我妹哭,我…好像什么都做不了。
自己没什么资格说这话啊,唉……
不行!
自己这是家事啊,他一外人先滚一边去!
“公初,公公,快解释一下那后半句,我叫你哥~”
庞公初斜眼看他,坐回案前,双手抚膝,上半身板正,说:“我都解释一遍给你听。
刚听到我被小丫头一拳放倒笑得挺开心,很好,有你哭的时候。”
“哥,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重要。”
“哥~”
庞公初自顾自开讲,视若无睹某人的卑微。
“三句话分开讲,第一句意思是,周顾,你口中的‘那小子’,很关心九公主;从九公主愿意陪着他给咱们演戏,也可以看得出,她很喜欢周顾。
虽然她不认你当哥了,但从这不同于她以往风格的做派也能看得出,现在她们是一家人。
第二句,上一句解释了,但我想再说一遍:她,大燕国九公主,你血脉上的亲妹妹,燕晞,不认你当哥了。”
燕参:“……”
沉默过后,他黑着脸,踢脚往庞公初脸上踹。
“你娘的,我说不听不听,非要说,本王欠你啊!”
庞公初风轻云淡,把人蹄子拨到一边,说:“现在扯平了,说第三句。”
“老子不……赶紧说,之前那些废话一点用没有。”
“有用,这是和莫老学的,”庞公初很严肃的点头,引过他视线,说:“诛心之言可作报复,你痛苦了,我就舒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