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他闷声回答。
燕觜又说:“四哥,依我看这事已经有苗头了,放心,不出半年,保准有结果。”
“什么结果?好还是坏?我死不死?”
“没那么严重。”燕觜轻轻摇头:“以九妹的性格,既已与那位周公子结缘,往事便应该如云烟了。
也许在她心里,早已与我们无瓜葛了。”
“不行!”燕参厉声道:“九妹有个好归宿当然是好事,可那姓周的咱谁知道他是个什么玩意?
万一和咱们这些失心疯的没区别呢?
那不是送羊入虎口吗?”
“四哥,九妹不是羊。”燕觜依旧平和。
燕参愤愤:“我知道,可她是狼还是什么都没用啊,那个红裙子姑娘谁打得过?”
“也许不用动手呢?”
“什么意思?你想坐下来谈?可能吗?跪着还有点可能…”
“……”
燕觜没接话,拍拍四哥肩膀,俩人默默往前走。
花三春在后面,战战兢兢。
他是被自家主子燕参揍的,下手那个狠啊。
除了要害部位没有打,其他地方是一个点都没放过。
硬生生拿拳头锤了一遍。
打完还不说他错哪了,花三春也不敢问。
不过他估摸着,就算问了,也得不到答案。
觉得憋屈拿小弟撒撒气嘛,很正常的。
他耐得住。
中军帐前,燕参远远的就大声喊‘公初,你哥哥我又回来了’。
惹得燕觜频频侧目,想说些什么,又觉得说了他也不会听。
就没出声。
庞公初没出来迎,坐在帐内稳如泰山,他们一行三人就去后也只是瞄了一眼。
没说上茶,也没请坐。
燕参到了兄弟面前稍微提起了点情绪,大咧咧地靠过去,坐在庞公初面前堆满卷宗的案几上,翘二郎腿晃荡。
还喝人家的茶。
花三春是越看越心惊、腿软,都想找个缝钻进去。
“公初啊,我……”
燕参说到一半,燕觜刚到他身边,拍了拍,意思是‘别说了,让我来。’
庞公初抬眼看了看俩人,说:“他们走了,带着老爷子一块走的。”
“啊?”
燕参坐不住了,也把燕觜之前说的话抛在了脑后。
他一个转身和庞公初面对面,打翻一堆卷宗,惹得庞公初眼皮直跳。
“啊什么啊,滚!”战神庞帅上线。
“别介啊,公初你多说点,我就是为这个来的!”
燕参抱着他胳膊不撒手,表情可怜,声音腻人,但观感很恶心。
燕觜捂着额头别过脸,不太想认这个哥哥了。
花三春背对三人,肿起来的身体一个劲颤,想笑又不敢出声,感觉自己快憋死了。
他这些年走南闯北什么架式没见过?
哈哈哈哈,自家主子这模样他还真没见过。
恶心,但又想看,好怪哟…
“燕参,有病就快回京城,找大夫给你看看。”庞公初挥拳砸在他眉心,打算没病也整个病出来。
燕参闷哼一声,直挺挺后仰,倒在地上激起一阵尘土,躺着就不起了。
简称碰瓷。
他身边,燕觜一如及既往的冷静:“庞帅,您刚才说的‘他们走了’是指?”
谁走了?去了哪里?为什么去?
这就是他想知道的问题。
相比于燕参,他和庞公初只是泛泛之交;不过这样也好,公事公办即可。
虽然这也算不得公事。
“你们找的人,去江南了。”庞公初瞄向地上的燕参:“老爷子没和我说为什么,但大概是因为他。”
“四哥?”
燕觜也低头,思量片刻说:“他们中有人想找四哥,但没找到,于是追过去了?”
前天,燕参的确是要去江南来着,要不是遇到了他,现在已经到了。
阴差阳错啊。
也不知是暂时逃过一劫,还是错失良机。
“既然知道了,就走吧。”庞公初转身坐会案几后,拿起卷宗翻阅。
中军帐内铺着一层暗红色后毯子,燕参就躺在上面。
听到赶人的话,他翻身侧卧,像勾栏里喊‘大爷来玩儿’的女子一般,撑着脑袋,一条腿翘起。
说:“公初你也太不地道了,咱两二十年的兄弟情钱就这么薄?”
“与那无关,只是现在不想看到你。”
庞公初蹙眉摇头,不想多看他一眼。
燕觜看看地上的四哥,又看看帐中大帅,拱手道:“那愚弟便告辞了,庞兄留步。”
“六殿下走好。”
俩人各自告别,没有理会地上的燕参。
他目光幽怨,啥也没说,麻溜地自己爬起来,跟在燕觜身后,往外走。
缩脖子垂脑袋,整个人很颓废。
等他们出了帐门,庞公初才抬头望去:“要是跟去江南的话,别着急见他们。
和二殿下商议好详细对策,再去。
最好聚齐你们兄弟姐妹八个。
另外,那位周公子是什么人我心里有数,但不想告诉你们。
燕参你……好好想想吧。”
话落。
帐外燕参驻步,也拉停下燕觜,表情茫然,问他:“六弟你说说看,我性格有问题吗?”
“什么问题?”燕觜拍拍他肩膀,笑起来。
“哦。”燕参点点头,扭头问落后半步的花三春:“你以为呢?我有问题吗?”
小胖子颤颤巍巍,一脸迷惑:“什么问题?”
他是真不知道。
一群人都打哑谜,搞得像就他一个没脑子一样。
明明他在四殿下手下,当算个谋士来着…
花三春给不出答案,燕参也没有恼,拍拍他肩膀,咧嘴笑着:“好了,走吧,知道我比你聪明也比帐篷里那个傻大个聪明本殿下就开心了。”
“???”
花三春迷惑中,随俩位殿下走远。
军帐内,庞公初表情变得纠结,看向手中那些妙龄女子卷宗的视线愈发迷惑,最后甚至觉得那些画像,那些字体统统变成了敌军的先锋。
他们数量过万,跨着披甲重骑,喊声冲天而起,只有他孤身迎战。
而这时的他,竞还动弹不得,一身绝世武功施展不出,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一丈长的黑铁马朔捅在自己身上,流出粉色的鲜血。
粉色的,鲜血。
‘砰’的一声巨响!
庞公初一巴掌甩在案几上,震翻堆得比自己还高得卷宗。
他忽然觉得,自己不该和燕参说之前那番话。
因为论人情世故此类智慧,他的确……比不上燕参。
出丑了。
长呼一口气,庞公初起身将一本本卷宗又摞得整整齐齐,坐回垫子上,拿起一本,闭眼又睁眼,重新开始翻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