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卿姐，那鱼挺好看的欸~”镜子里，周顾抱着杜蘅正往回走，东方昭心视线没有随着他，而是仍停在那只青花瓷大碗里。
里面两条凤尾文鱼很恬静，纱裙一般的透明尾巴左右轻轻摆动，推动肉乎乎的身体在碗里游弋。
它们差不离有三寸长，而碗直径也就五尺多一点，所以游起来不怎么爽利。
不过，安稳一点其实更搭这鱼天生的气质。
水墨文鱼，型如其名挺好的。
“你见过瑰奇远比这惊艳得多，没必要硬找话题和我说话。”悦卿纤手托腮，视线则一直跟在她心爱的顾儿身上。
这语气自然是不亲近的，甚至有些拒人千里之外的意味。
东方昭心很有自知之明，但同时她也敢说，自己已经在一定程度上了解这位姐姐了。
外冷内柔，对她不热，可绝算不得无情。
姐姐只是还在适应自己的阶段而已，要给她一点时间——东方昭心这样想~
自我安慰在情绪并不高昂时能起到的作用很大的…
“悦卿姐，他们之前在湖边聊到了杜蘅梦里的老奶奶，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东方昭心是在问，但并没有求知的态度，更像是在确定一件自己早就预料到的事。
而且，她很自信，相信自己猜得没错。
“我之前就想问了呢~”她补了一句。
悦卿指尖是有圆润的粉白色指尖的，半寸长短，显得她手指纤细修长，随意动动手，都会特别优雅。
她没有多在意东方昭心说了什么，只是盯着镜子上，周顾将杜蘅那丫头的几根肉乎的手指衔在齿间，晃脑袋轻轻噬咬。
是猛兽的动作，表情和情绪却都很平和。
充满童趣。
悦卿看着那一幕，想到了自己也曾被含住玉指……
嗯…嗯、、哼~
她忽地开口，说：“杜蘅那丫头是我一直在照顾着，故事也是我在讲，作为…顾儿未来的小丫鬟。”
“……”
东方昭心没有失去耐心，她一直在等着姐姐说话，很认真。
但听到这答案，还是语塞了。
所谓的‘老奶奶’是悦卿她可以猜到，但杜蘅是小丫鬟就…
她很想现在就用‘你居然做这种事’的目光盯着悦卿，但想了想，还是习惯性地怂了。
打不过。
会被欺负的很惨。
若是悦卿再过分些，今晚让她的宝贝顾儿入梦来，欺负只能假装成小菱的自己也说不定。
想想就，就，就……
忽然，东方昭心发现，自己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汇来表达那种对自然而然周顾亲昵的情绪。
她呆住了。
其实一直都是不抗拒的。
可……怎么说呢。
说不清，就不想了吧。
逃避不好，但能逃避就很好。
就在还能逃避之前，让自己轻松轻松好了~
秋天荷塘该是什么样呢？
东方昭心看了眼清雅粉白摇曳莲花，呢喃着自己都不知道的内容。
悦卿还打量着自己修长纤细的玉指。
“没有其他要问的了？”她漫不经心的。
“那丫头一直念叨的故事…”
回神后，东方昭心想到了一件事。
她敏锐的察觉到，自己在杜蘅梦到的故事里扮演了一个不好的角色。
并且，这个角色，还是由眼前这位——她盯向悦卿——这位‘好姐姐’依照实际情况改编的。
小狐娘？
女鬼？
女鬼背后的未知黑手？
自己就是那黑手，从俩女鬼——小菱和燕晞——嘴里抢她们吸的周顾的精气对吧？
好气啊。
“如果，我是说如果。”悦卿终于和东方昭心目光交错，后者竟然还有了丝丝缕缕的欢欣，而不是依旧愤懑。
悦卿没有理会她的情绪波动，说：“如果我说讲给那丫头的故事，是我从自己心里剥离出的，一丝对燕晞，对秋菱，对你东方昭心的不满。
我不想将顾儿分享，只愿意一个人拥有他，让他心里被我填满。
你……信吗？”
东方昭心撇撇嘴，摆手，没什么性质的样子。
她，不想老是被这坏姐姐戏弄。
“不信。”悦卿轻轻点头，眼神失焦片刻，今天第一次正经看向东方昭心。
所以自己说的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呢？
大概，真假参半？
悦卿隔着纱裙，右手覆在心口，阖眼细细感受着。
没有变化。
她抬头，看向镜子里，正和燕晞、秋菱，还有那自己一手照顾了十六年的杜蘅。
嗯，变快了。
还闷闷的。
沉静分析一番，有喜悦，且喜悦占情绪中大部分。
也有凝固、沉闷，一闪而逝。
悦卿脑海里忽然出现一句话，是自己之前和东方昭心说过的。
——若不是顾儿暂时没了记忆，你们根本没可能走进他心里。
是啊，明明原来顾儿心里只有他悦卿姐一个人的。
明明，对他最好的慰藉、奖励就是让他回忆起过去，然后看到，他朝思暮想的美好就在眼前。
明明在他心里，他的悦卿姐没事足够了的。
为什么自己要做这么多无意义，甚至病态的事呢？
画蛇添足。
多此一举。
傻子。
明明也会不开心的……
悦卿想扶额，叹息一声，忽然意识到眼前还有另一个人。
她闪身直接消失，又出现在周顾卧室，留东方昭心一个人在荷塘边，亭子里。
躺在床上，周顾每天晚上都会睡的那个位置，抱着他的被子，枕着他的枕头，身子被包裹着，心也被填满。
悦卿终于表露出相对波动大的情绪。
她带一点幽怨，叹息出声，
秀眉蹙起，绝美的面容逐渐被哀意侵袭。
自哀。
她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因为担心，因为后怕，因为不想出什么意外，就一直不去让挚爱记起过去，没有错。
反正自己也一直陪着他呢……虽然换了个身份。
因为这份内疚，又想着去建造一个游乐园给他，找几个和自己一样爱他……不如自己爱他，但只差一点点，仍旧当他是天，是唯一的美好女孩子给他，没有错。
顾儿会理解自己的。
肯定会。
他那么喜欢自己这个姐姐。
再等等，再等等，用不了多久，姐姐一定会让你回忆起咱俩的点点滴滴，和一切美好的。
姐姐依然是你心里最重要的那个。